断断续续,我跑过了很多年。
2019年的春节,当我回到这座曾经生活过将近6年的城市,漫步在冬夜的寒风中,很多记忆涌上心头。
2017年当我被确诊为强直性脊柱炎时,我并没有任何的意外,因为我已经和它斗争了很多年。
2008年的冬天,我的腰椎突然出现了问题,最严重的一段时间走路都是奢望。我万念俱灰,对未来没有任何的期望。当时我28岁,应该是最好的年纪,但我已不报任何期望。
我似乎天生就比别人老得更早。在我18岁的一天,在老家的书店里,我遇到一位问路的女士。在我很礼貌的指完路后寒暄了几句,她突然问道,你应该有40了吧?我肯定她并没有任何恶意。现在回想起来,也许别人中年才开始油腻,而我是一直都是。
多年后,我又回到家乡,遇到了久别的侄子。他很欣喜的问我,叔叔你怎么越来越年轻了。那时候,我正在跑步。我突然发现当别人越来越老,也许我真的可以越来越年轻,因为我从未年轻过。
当然,外表的年老和年轻并不能说明什么。对我而言,在18岁时内心就已经很老了。那时,我在被周期性的抑郁折磨了两年后,灵魂已经支离破碎。我的抑郁持续了很多年。在大学的时光里,很多时间我会孤独地蜷缩在上铺,内心一片荒芜。在些须清醒的时光里,我在图书馆里阅读,我读到了马斯洛。他的书沾满灰尘,在一所工科学校里,似乎没有人愿意读,但对我而言犹如一根救命的稻草。我把那本《动机与人格》偷出来,一直带在身边,到现在还放在家里的书柜里。除了马斯洛,还有安东尼罗宾。我从盗版书摊上找到他的两本书,读了很多遍。大学时代,马斯洛在那些难熬的日子里,犹如冰冷冬夜里的火焰。
一路走来,我觉得我已经很老了。在22岁的一天,我得知学院里有一处心理辅导室,于是我打算去寻求帮助,接待我的是一个带着眼镜的慈祥的老头。我满怀希望地去诉说了一直折磨我的痛苦,希望能够被理解。老头上下打量着我说,孩子你很正常。那时候的我确实看上去很正常,我西装革履,头发烫得整整齐齐,一眼看上去不像浑浑噩噩的学生,反而像是职场精英。所以,后来当我看到刚入职场的孩子的时候,我总会想起22岁时候的我,内心一片茫然,但看上去一表人才。
在2012年,我开始断断续续的跑步。那一年我已经32岁了,4月份我有了自己的儿子。10月份要参加一级建造师的考试,那已经是我第三次考,之前两次的成绩已经作废。那时我负责一个叫御景湾的项目,昨晩我经过那栋楼,虽然竣工也就6年的时间,但它似乎已经20岁那么老了,也许它也受到我的影响。
那年,强直性脊柱炎已经发展到了颈椎。我没有一点32岁的年轻人应该有的活力。大部分时候,我没有办法抬起我的头,颈椎问题已经非常严重。有一次,我实在无法忍受,坐在淋浴间里痛哭。因为我发现我根本没有办法自己洗澡。这就是我的青春啊,本应该最美好的时光。
但那一年不一样,因为我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我浑浑噩噩了很多年,我想做成一件事情,通过那一年的考试。我计算过,考试的通过率不超过5%,而一个考场里就有20多个人,这就意味着如果要想通过,必须是这整个考场里的最高分。
我一点底也没有,即便在我自己的工程管理专业上,我从来不是好学生。大学时代我挂科过多,直接导致我没有拿到学位。但这次考试,我必须要通过。为了有一个更好的状态,我每天早晨都会迎着日出出现在体育场的跑道上。很多年了,我都无法跑步,因为能好好走路都已经是奢望。一开始,我只是绕着体育馆走。慢慢地我开始跑,到了2012年的年底,我在工地上硬化完成的路面,一路全速奔跑到尽头。我找到了我自己的巅峰状态。
但跑步还是中断了,长期的备考和跑步伴随的节食,让我的身体有些不堪重负,我能感觉到内脏的疲惫。
其实,我知道我的身体根本不适合跑步。即便是最低强度的跑步,都会耗费我的健康。2013-2014年,我在一个叫杨村的地方待了一个四季。那里我遇到一个真正的跑者程东宝。他个子不高,是一个安装造价工程师。每天早晨和晚上,他都坚持的跑步。我遇到他的那一年,他很羡慕我通过了造价工程师考试,我则很佩服他跑步的坚持。那一年的很多时候,我四点从床上爬起来,消无声息地穿好衣服,跑到办公室去练习杨氏太极拳。我也很熟悉那一年刺眼的夕阳,伴随着我的汗水在屋顶上练拳,东宝则在楼下的道路上奔跑。直到如今,东宝一直都在跑,他成为了跑步协会的会长,带动了一批又一批的人跑。在杨村,虽然我没有跑步,但通过拳操的练习,我迎来第二次体能的巅峰。杨氏太极拳的筑基拳操很大程度上改善了我健康水平,也伴随我通过了造价工程师考试。但拳操也随着一个房地产项目的启动就此中断。
重启跑步是3年之后。2015年的8月份,我在民生体育馆跑下了人生第一个10公里。那一天一直下着雨,整个跑道上只有我一个人穿着雨衣,一圈又一圈。这一年我需要在3个月内完成司法考试,每天需要学习10个小时以上,我担心身体吃不消。于是在前两个月备考的时间里,每天我会去跑步,一直坚持到考试前一个月,我发现时间实在不够用了。我必须放弃跑步,通过燃烧前两个月积累的体力来完成最后的冲刺。备考时间确实太短,一直到考试的那两天,我都在不眠不休的往脑海里灌输,烟一根又一根。靠着前期跑步的积累和视死如归的狂热,我通过了考试。
这一些年,断断续续的跑步。虽然我不认为我自己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跑者。但是,跑步已经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没有跑步就没有我。
在2019年,我又重新站上了跑道,这一次没有终点。村上春树在33岁开始跑,每年春天参加一次马拉松,秋天参加一次铁人三项。这也是我迎接新生活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