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丽萍

魏丽萍

发表于 2018-12-28 11: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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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mexport1545963768350

巴茅草说:

我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世界究竟是怎样的。我只知道世界在我心中是怎样的。我只写这个(也只能写这个)。

我赞成“形式就是内容”。所以,无论传统手法还是现代手法,或是UFO手法,只要能传我心,皆为我用。

我不满足于复印这个世界。我醉心于创造一个自己的世界。

“我们是不断发展论者,我们不打算把什么最终规律加强跟人类。”(《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2卷628页)我很喜欢这句话。

目录

第1期(总第2期)

[杂种] 

释梦……樊荣强

我们的祭礼(诗,二首)……黄学中

在毁灭中(诗)……铁岩

老街(诗)……韦光宇

人蛙(小说)……邱继烈

孤岛(诗,三首)……王金山

雅典

我是一尾鱼(诗,外四首)……邹钰

川江夜航(诗)……季伟

抒情短诗七首……杨雪

相见(诗)……于浩

曾经(诗)……舒菁

慵倦的情绪(散文)……大男孩

一九八O年某月某日(小说)……草刀

虎·改革家(诗)……施辉

短刀

谈诗的意象及韵律——兼评黄学中的诗《试图驾驶》……阳陵

读《在毁灭中》……邱继烈

初骡

望(诗体小说,外二篇)……张神

落英

文学中的性爱哲学

新新闻主义

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心的“突破”

王蒙关于当前一些文艺问题的看法

巴茅草社员自画像

巴茅草文学社简介

释梦

樊荣强

邻居的录音机扯开两个大嘴两个小嘴在唱着疯狂与愤怒

德国黑格尔《哲学全书》里最死板最呆滞的庄重的字母

再也经不住诱惑在我眼前别别扭扭地挥着手臂摇着屁股

我被碰撞我被推揉我被挤倒在腿的丛林缩着脑袋

爬起来坐在维也纳贝尔吾餐厅东北角的一张餐桌边被迷茫笼罩

举起一杯中国老白干洒落几滴在桌上现出一行字来

“梦的秘密是弗洛伊德博士在此受到启示而发现的”

酒才下肚一股浓烟好呛人原来是弗洛伊德端坐对面

嘴里叼着雪茄面前放着《释梦》眼睛直愣愣把我当精神病看

我好害怕埋着头赶紧向他回忆昨晚那个难懂的梦——

因为感冒我心中凄凉在街角吃一碗麻辣豆腐脑好刺激

一个人莫名其妙走在长江边上忽听有人轻轻唤我名字

四顾无人正生惊奇却见脚下一颗巴茅草摇头摆脑

心烦意乱一脚踩去却咕咚一声落座在文化馆的会议室

惨白的日光灯正编织着一群青年男女的莫须有神逛逛超寓言胡扯淡

有人说他想到乌龟浴池当搓背的伙计遭到拒绝

有人说他发现辉煌的太阳不过是天穹永远安放不妥的肚脐

有人说他在老街上看到“波音”在天上屙白尿让遗老遗少目瞪口呆

有人说人由蛙变而麻老汉爱宰蛙酌酒遭遇报应断子绝孙

正当热烈忽然门外闯进三络胡须峨冠博带的孔老夫子

竟然怒气冲冲竟然手持八丈蛇矛竟然直刺西装革领履的领头青年

青年迅速掏出一支手枪迅速射出一颗子弹迅速升起一片惨叫

蛇矛毕竟柔软无力枪弹也被阴阳神功夹在肌肉缝里

众人一拥而上好险好险好说好说化干戈为清淡

孔老夫子欲言又止叭地一口浓痰吐在装得满满的痰盂中

咦——好生奇怪吐痰并无二致何来你我之分彼此之别

面面相嘘垂头丧气寂然无声人人卑之无甚高论

只有一阵清音悠悠飘然而至如天国妙响情真意挚

略带稚气的小姑娘被小鸟引导要去大森林寻找一抹含羞草

猛抬头见弗洛伊德已悄然离去我手中却握着《释梦》

再一定神听不到迪斯科音乐却有敲门声问今晚是否停电

我不理睬望着灰暗的窗外一群鸽子扑腾腾归巢去了

86.10.13

虎•改革家——《动物园》组诗选一

施珲

意志注进每一个脚印

期望射出每一条缝隙

百折不回地前行

向着长白山浩瀚的松林

可每一步有成为

在这铁栅栏与水门汀

       组成的天地

一千圈

一百万圈之后

斑斓之皮

与呼啸之灵

还能融为一体吗?

老街

韦光宇

青石板被年轮碾出断裂

空心草在泥垢中摆头摆脑

花籽落到血污里又哭又笑

偏颈鸡摇摇晃晃对一切都摇晃

三块条石的宽度上铭留着三千年的流程

灿烂辉煌,令人回想

秦始皇的兵马俑叫骂于烧饼炉上

李白喝醉了砸碎了卓文君的酒坊

多情的潘金莲拉住乘轿的少年郎

三叉戟波恩从头顶上飞过

飞过便飞过了蓝天跟从前一样

那些舶来品   腥臭肮脏

胡琴是舶来品羌笛是舶来品李世民是舶来品

泥土是舶来品空气是舶来品命根子是舶来品

这似我非我似存非存似在非在的

老街   永如过去   永如传统永如国宝

掘地三尺   便有帝王之鼎酋长之印

金器不如铁器铁器不如铜器

铜器不如石器石器不如非器

当朝奉的屈夫子坐在古玩店里

老是叹息生意糟了生意亏了

庸人最关切的是食欲性欲快乐感

老街最关切的是生存欲历史安全感

没有癌菌的山泉一碗水黑得油流

还有纯种的女人

三叉戟波恩从头顶上飞过

飞过便飞过去千万别在此落脚

这里只有三块条石宽的天地

铺满了烧得通红的眼目射出超激光

熔化那条妄图走近的连衣裙

然后从赤裸的胸脯大腿烙进去

挖出那颗贪梦的心放在一个铜板一个的鸡蛋篓

大榕树下燃烧起熊熊烈火

烧毁她的卷卷头波浪式马尾巴烧毁异端

毫不宽容宽松以换取永恒之生存

并扩张爆炸膨胀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西天如来佛南海观世音

德国马克思德国布特勒

圣洁的玛利亚,阿门!

三条石的地面三条石的天

雕檐伸着利喙朽墙露出尖齿

太阳剪成一根长钩的木桩

挂肉的,晒蛆的,霉的温床

一盘盘一碟碟一碗碗

宴请祖宗老鼠和疯狗

苍蝇蚊虫弹奏着广陵散曲

沉寂的古典绕梁三日零三千年

带着汗津带着走尸臭侵入灵肉

厕所的间壁被孔老二的长指甲挖通

通过破洞去窥视三宫六殿七十二妃的沐浴

古老文明东方文明老街文明

倾地的墓碑是勾联时代的桥梁

那本沾满唾液的史誌便是路标

走一站走一步都得注意服装

无耻的三叉戟波恩空中屙白尿

卖菜的卖花的卖自己的看得两眼发滞

长乳房倒垂于耳朵旁

贞洁的吕后和武则天凤眉高翅

从红楼之窗口啐出一长串浓痰

今古学派为此举办了学术报告

不肯剃发的道士整天念起咒语

奉旨对十岁到三十岁进行性体检

皇帝的子孙们仍围在斗鸡场

朱元璋沿街乞讨走进少林寺

即使点燃烽火吹动风云

烧毁了阿方宫圆明园

一片白骨森森的大地

那几个四肢残废的老兵油子

又会重新修建一条街老而又老

又会重新谱写三千年的辉煌

三叉戟波恩从头顶飞过

飞过便飞过呀

我们要谱写三千年又三千年的辉煌

1986年10月1日

我们的祭礼(二首)

黄学中

“生前

排成队列

死后

排成队列”*

本来

是为破一立的信仰聚合

没想到你这砣磁性的砝码

被身上曾嵌有几片铁的吸了过去

平衡木片嘴唇轻轻把我们

翘起

我们发誓

要造新碑排列队列

不要刀抢,不要流血

让碑来与碑感应

让队列来与队列连接

我们的血管

不愿意借给别人

(流血就流自己的血)

一个时代应有一个时代的祭碑

哪能辈辈代代在人猿遗址前

卑躬屈膝?!

原谅我们吧

对不起

我们将采用这种祭祀

*系诗人晓龄语

注意   这个季节

这个季节是狂风大作的季节

这个季节是暴雨灵感的季节

这个季节是雄性相互勃伦的季节

乌云和白云汹洒暴欲并安闲地

裸于街市

绿茵与细菌公然比赛繁殖

死水与流洪同在追求造型

清式的家具充实于现代的第二十八层楼阁

人的污液高达云际

红砖墙里的肥胖仔们

以最安全的方式违最严厉的法纪

破石过山的“穿山甲”

在风剑雨弹的锤击下成了

长命的缩头乌龟

请注意这个季节

急时雨冲洗了一些积弊

也滋生了一些害人的微体

钦差的节杖已被当成戏剧的魔棍

引人注意了

莫忘记

人都把银币的国微和团结抠空了

装上眼睛

观察菜摊、商场和阴巷的交易

高矮胖瘦的人都在这窗口

领过关卡证

或过很轻松或瘪得要死

从窗口出来已尽是空空的皮

流向城市

满街都有

断脚的人用白森森的骨头刺你

叫你流酸泪并变的慷慨

千疮百孔的“褴褛者”用千百万双眼睛

打探张贴你大腿的钱包

不痛不痒的流血者

象标本一样抬高价格

“救死扶伤”这包无价的民粹

被花脸的癫跛瞎者盗窃

风韵的饥民

万元户的乞丐

坐享其成的虱子

潜伏于富丽堂皇的大街两侧

请注意

在这个撕开纱布裸露伤痕的季节

在这个显示体强力壮不披衣服的季节

在这个浮夸风又渐次盛行的季节

和争相在蓝眼睛勾勾发面前展示青春魅力的季节

人失踪的启示时露于市

青春在二十八层高楼哀怨地跌死

银练的老头成了睡花巷的孤蛇

大河里时常浮起无名的尸体

千万个蚂蚁的积累时常在“布衣人力牌”鞋下

悄悄抹去(这些含辛忍辱的小蚂蚁呀)

这个季节纷繁得叫人迷惑

有节制的脉搏在成堆成堆的物品压榨下

快要窒息

累赘的装饰覆灭了人自己

思想

       在纷繁中

                    死去

人蛙(小说)

邱继烈

那天黄昏,经常逃学的癞毛又从山外混进山里。到麻柳沟麻老汉处闲荡逛,其时,麻老汉正在剐田鸡。

“麻老汉,我们老师说的,不能捉田鸡。"

“滚你妈的毬。”

麻老汉抛下手中剥得精光的田鸡,右手牵住癞毛颈脖,转一圈,左手捉了癞毛雀儿:“滚你妈的毬!”

癞毛就撞到屋角角的草铺上。破床一摆,痛快的散了架。

床脚蹦窜出几只肥大的田鸡,水的干的,花的黄的,唧里唧里,引得破屋四壁蛙草一片。

癞毛爬起,夺门欲逃。

“龟孙子,哪里跑,帮老子把鸡儿捉进笼。”

一老一少,齐心协力,把田鸡捉了,破床扶正。

“唉,这些小祖宗。”老汉无限怜爱。

“麻老汉——”癞毛边说边退至门槛:“不能捉田鸡。”

麻老汉眼一瞪,癞毛退出门:“田鸡吃不得。”

老汉跨前一步,癞毛转身就跑:“人是田鸡变的,真的,老师说的。”

麻老汉追出门槛,“龟孙子,你祖宗是王八变的,滚你妈个毬,不要想吃老子的田鸡肉了。人怎会是田鸡变的?”

老汉回到破屋,人咋是田鸡变的?看看狭矮的空间。田鸡怎能变成人?看看那唯一的破床。那人的祖先就是田鸡?看看四周挂着站着的田鸡篓子。田鸡是我的祖先?老汉突地发了懵,“老子要破了。”

找出小刀,把十几只笼子里大点的田鸡全捉出来,又把那几个小祖宗一并拿下,共有二十多只,装入空篓,提到门槛外的石板桌上。

麻老汉平日只剐两只田鸡,每晚下二两白干,夜色朦胧,提盏破灯笼,出到溪边土坡转一会儿,捉回来几只田鸡,酒意依稀,摆在破床上叽叽咕咕摆几下,床脚下的几只大田鸡开叫了,老汉当然懂得起。咕咕顾,你老好?呱呱啦,怎么了?叽叽噜噜没什么了?几只大田鸡照例问候了老汉,见他并无二样,就一起鸣叫,呱达呱啦鸣里扑唏,满屋大小田鸡就开始了每天必做的功课,祝福主人稳入梦乡,一宿平安。麻老汉呢?在这热烈如炒爆老胡豆的闹声拥抱下,升腾起一种非光棍汉的睡意,再升腾起双手搂紧女人又啃又咬的欲望。但女人是没有的,奶子抵着胸膛又酥又软直让心尖发痒喉口烘裂的感觉仿佛也总要滑去。于是,临睡前就和着蛙鸣,哼几句关于女人的小调过过干瘾:

妹子也坐在哥哥我大腿上

怯怯呀敝开奶子请哥哥尝

……

你说要个儿山我立即就给你下种

莫错过了喂今晚黑洞洞的好辰光

……

麻老汉捉一只田鸡放到石板上手起刀落一颗蛙头齐颈下。肚子上一刀背脊上一刀抓紧蛙皮两边一撕赤条条一只田鸡儿。四爪一斩肚子补一刀肠肝一捞往一只盛水破瓦罐里一扔。

稍二十几只肥大田鸡熬在锅里。抓一把老盐,洒几颗花椒,破木板一盖,塞一把柴草。卷杆叶子烟,竹烟筒上一栽。划根火柴,点烟点草。猛吸一口,取过吹火筒,伸进灶塘,各着叶子烟,一口吹进去,火焰一窜。麻老汉已听到了扑通扑碰的田鸡肉香。

灶塘火光跳跃在破床上,老汉回身在床底掏摸酒罐。手碰到一篓子,“哇——呃”。

儿子的哭声一定是这样,先长长地“哇”最末短短地“呃”。

老婆要生娃儿那天天没黑麻老汉要出门捉几只田鸡为老婆产后补虚。

老婆正丫躺在床上,舍不得老汉走。娇滴滴假呻吟真哭泣直骂老汉负心人。

麻老汉一巴掌击中女人面颊,女人的黑白不分的脸蛋应声而红,红的如一簇火,烧在麻老汉的心头。老汉的嘴唇从女人的额头,鼻尖嘴唇,下巴,双乳沟,肚脐眼,最后亲到能给他放出儿子来的地方。象用墨线弹过一条直直的软软的输送着生命的唾沫粘连着的厚爱的线。他给老婆解除所有束缚,看着老婆那圆石宝样凸凸的肚子,一掌劈开,立即抱着儿子让他喊爸。

麻老汉自己从来不知从何而来,一记事就是孤零一个人独住在里这离外边村子极隔绝的麻柳沟里。二十多岁的有一年的有一天,老汉出外卖兽皮买东西,小镇里人们全挤到狭窄的街上来夹道欢迎解放军,老汉才知换了新天,解放了——他不知这“解放”意味着什么,大概意味着那天不花一分钱就挑了一大挑回沟了?

老汉仍旧独住在麻柳沟,仍旧是光棍一条,仍旧打几只山鸡、野免、獐子,运道好时碰得上一头小角鹿。偶尔出外见到女人,只要是单身的,麻老汉总会悄悄护送一程,象多次跟踪母野猪野羊野什么味一样,只为了看看女人走路时那撩逗人的臀部。

又过了些年程,山外突地来了许多人,砍树搭炉轰轰烈烈火炼钢铁,着实热闹了一年多。麻老汉起初冷漠继而热情,因为他在炼钢炉边也认识了个女人。女人是一号炉的头目,有一天炉子缺最后的火候才能把沙石烧裂。麻老汉跌跌爬爬地拖来了自己的笨拙的柏木床。女人投给老汉一瞥女人的眼光。正把木床拆开,向炉子里塞,突然——确实是“突然”——炉子炸开了,麻老汉没考虑在场的其他钢铁人们,象扑向一只遭遇绝险的母山羊,抱紧那女人从炉下滚到山下的小溪沟里。

那年他三十岁。除夕之夜,炼钢炼铁的山外人全回去了并发誓再也不进山——变得秃头一般的山啊。

麻老汉当然福气登堂。那女人牛高马大周身滚圆双乳如峰,@@劲力奇异。

光棍男是干透的钢炭,光棍女是焦渴的发火柴。他们在那@@不牢的柏木床上熊熊燃烧了三天三夜。

从此麻老汉的破屋就挂满了女人的馨香。

从此麻老汉的笑声便经常肆无忌惮地撞在四周的空山上。

麻老汉就一锅田鸡,下半罐老酒。有滋有味的独饮了整个@@@@时,太阳早没了,不见月亮了,不见星星了,天昏地暗。

麻老汉给老婆做好一切生娃儿的准备,拍拍老婆的肚子,说:“@@你生吧,我出去捉几只田鸡转来。”

老汉提着那盏破灯笼,捉了几只小田鸡,乐滋滋往回赶。大@@@开始生了,脚底一滑灯笼一伸正照在一只大的田鸡上。老汉心中@@便扑击开了。老婆杀猪似的嚎哭,那田鸡敏捷无伦,怎么也抓不住,老婆扯开双腿嗷嗷地用劲挤压着。田鸡在他周围蹦跳,老婆撕碎心@@腾着。麻老汉终于抓牢了田鸡,儿子的脑袋钻出来了。抓着硕大@@老汉象已捧着自己的儿子,儿子哼了一声在喊爸爸。老汉松开手,儿子已死了。

麻老汉脚不沾地往家跑。

“喂,田鸡。喂!我的儿呢?你生了?没有生?你啷个不说话?”麻老汉跪在床前。

老婆面孔歪歪斜斜的凝固着对麻老汉怨爱,双乳直刺屋顶向展示着往昔的罪证,两腿间血糊涂糊里瘫着一只小黑球。

过得许久,麻老汉醒来,见一只蛙状的石头紧粘在小黑球旁。

麻老汉近三十年了,无时不记起那晚情景。要是不碰到那只田鸡,要是不把田鸡捏死,要是干脆不出门去捉田鸡……全怪那只田鸡,全怪那被砍光的大山连一只兔子都藏不住。麻老汉几十年孤独的怪罪那田鸡来,已最后认定是那只成了精的田鸡带给他害妻灭后的深重罪孽。

直到今日,他听了癞毛之语,细细思量,更坚信自己的定论。看来,那经常逃学,上山闲逛,胡混自己田鸡肉吃的癞毛来历蹊跷。万幸今天并没把癞毛雀儿招下来。

麻老汉醉意神兮,天旋地转,手提破灯笼,肩挂大竹篓,一步三癞,转悠在溪边山坡上。脚底一滑,灯笼一伸,正照在一只硕大的肥田鸡上。啊,田鸡精!就是那只变成了石头的田鸡。

老汉搁好灯笼,小心俯下身子,双手慢慢捧向田鸡,象捧着二十多年的赎罪生活。

田鸡一纵不见了,老汉猛回头,田鸡蹲在灯笼旁,射着黑蓝幽深的眼睛纯真调皮的笑。灯笼枯蒌的光覆盖在田鸡身上,又一圈一圈地荡到麻老汉凶残的双手,终于渗进麻老汉极想抱着儿子让喊爸爸的沉醉意识里。

麻老汉缓缓的跪在儿子面前,儿子鸣地哭了,兴许被麻老汉双手吓住了,双腿一蹬后腿两步。黑篮幽深的眼睛盯着父亲,老汉缩回双手。儿子,儿子!

那只田鸡摆摆头,一纵,不见了。

麻老汉跪着,灯笼悄悄地熄了。

没有了月亮。没有了星星。天昏地暗。

在毁灭中(诗)

铁岩

玩弄阴阳罗盘顿时面红耳赤充满甘美、迷茫、甜滑、痴醉、昂扬

想爬上去的人们和等待被爬上去的人们都是这样

从拜太阳从拜月亮那天听人讲大美女画贴在茅屋中央代替了几千年的灶神爷

奔放的江河被佛罗依德妙用随后是几亿几十亿的推广

幼儿园满溢亲吻大街高耸乳峰裤裆间管风琴与长笛协奏

把地球揉出经验了恰当的啤吟满足的慵眼掏空的部位在隐痛使一切更有弹性一切更有曲线不再是轻柔是西瓜般饱满

小鸟们满心欢喜惊慌失措露出的胎记用紫色的幕帷实验文字背后的神奇

金色的园装饰银白的尾冀使办公出来的苍白的少男少女们马上就渴望最大的柔性渴望最大的硬度喉管痉孪嘉陵摩托的坐垫真舒服

随便诱惑不需男人怎样看不需女人怎样看的玩意儿一同在温暖交错中行走五月样爆放浓云般温存血在山野涉足S型河道与卵石跳起疯狂的迪斯科腥臭湿热冲向黄角树下婴儿受洗撕裂蔚兰色天空与心脏的涟渏

学会憎恨学会敬重向丰茂的黑森林点燃挑战的烟火学会报复学会依赖向辽阔的喇叭型河口发起注定失败的进攻

十二条鱼尾纹被舞会上的想入非非抹掉二根烧痛的星群追逐着呢喃的黄昏因此今夜不敢出门招起五味时光焊接一道道桥梁追悔莫及做原子做分子做女儿做儿子做丈夫做妻子做到最后总算做了个满意的孤佇

展开的地平线仍旧与各种感觉撞击

读《在毁灭中》

邱继烈

人生在追求中毁灭,不,在毁灭中追求?

人类在进步中毁灭,不,在毁灭中进步?

弗洛依德推翻了人类固有的轨基

高耸的乳峰亲吻了幼小的心灵

一切传说都在破裂、变形、消失

现代的摩托不知将把人们毁灭在何方?

五月,温柔之后潜伏了喧嚣的夏季

向既憎恨又敬重的传统挑战,只为了把自己装扮成现代人

向既依赖又怨恨的西方世界进攻,是证明自己并非真的现代人

人老了皱纹多了即使在交际中想入非非地抹掉两处也仍然老了

那么,留下什么了呢?孤佇,唯有孤佇!

我们这一代不中不洋者是毁了,当然我们上一代的黑森林里的也毁了

我们下一代的人们大概也难以幸存!

只有地平线永恒地伸进每代人的脑沟里,多么象一层绷紧的弓

我是一尾鱼(外四首)

邹钰

我说我是一尾鱼一尾骄傲自豪的鱼

在大海的怀抱里无忧无虑

在碧蓝的水中我自由的游来荡去

我笑着说下这些其实我非常担心

你是温柔的大海温柔无垠的海滩

风暴去来你发脾气温柔也会很快消散

撒娇时我敢大吵大闹大闹大吵

遇上浪潮我却悄悄地在你怀中隐藏

如果我淘气将你的心搅得混乱不堪

你气我不过会流泪男人的泪又苦又咸

我说我要做一尾鱼一尾鱼就一尾鱼

你轻轻一笑说随我游到何处也游不出你的手心

你有男子的一切开朗开朗中有勇气有魄力

你知道我若是鱼你便是那大海我不可缺少的     依存

梦?梦

是梦?非梦?

我常常把你挂念

无论白天,还是夜晚

寒冷的北风撩开窗帘

牵动着我热切的期待

于是

      我独占黄昏

         我占夕阳

         独占今夜星空灿烂

在小径,在溪边

我渴慕着一个影子

我盼渴望着影子的到来

昨夜,不

一连几天

我梦见你在花间

正含情脉脉静静地看

给他

我想,想去天山山尽头

          寻一片清幽

          一片绿

要山野静静

要大地空空

容你,容我,容你我

      深深之眸

我想,想你会跋涉千里

       寻着一片足迹

       寻着一片情谊

在雪天,在雨季

来叩我

       孤寂之门

我想,想我定会放下手中的琴

       隔着晨曦

       隔着森林

在雨天,在雪季

倾听你

       匆匆步履

那时,让我们一起

       唱一曲圣歌

我想,想听你再说一遍

“走,亲爱的”

张神

第一章

人们疑奇地盯着她,她一直沉闷地望着太阳。

发了什么神经病?疯了?

第二章

还我太阳!

第三章

她稀奇古怪地目不转睛地仍然望着太阳。她失去了动力,失去了方向,失去了一切美好的,失去了她应有的……

第四章

快!别让他逃掉!几个胖民警疾驰过来。人们吃了一个“呆若木鸡”。

喀——嚓!

怎么?你们凭什么抓她?凭徽章吗?

还有没有法律?

国家规定当兵的这等放肆?

人们众说纷纭……

她像一个木偶。望着太阳……

第五章

人们明白了:她是逃出来的罪人,判刑九年,已执行四年。

第六章

人们又吃了一年的饭,她也吃了一年的饭,她获释了。

还是这一天,她一出来就望着太阳。

她唱起了歌;谁知道?她?就此……疯了……中国又多了一个真格儿的癫女人。

初(散文诗)

初——

哀、愿、吻、恋,出茅庐,生之犊。

初来了,活活跃跃;初去了,惆惆怅怅。

一切,一切,一切都来了,都去了。

你——

呱呱坠地时,地上出现了坑;

叽叽说话时,空气罩住了梦;

无向爬行时,留下羊肠逶迤,

直立前进时,腿硬脚猛鲜奇。

你说过——

人总有个初,初要美的,弃丑的,初呀,大千世界人之梦想!

推倒的门(小小说)

夜,夜深了,很静了。

咚!咚!!咚!!!喂,开门!

咚!咚!!妻华,开门!

谁呀?

我!

调资的吗?

哎!调什么资?!快开门吧!

为什么要开门?上级有文件……

屋里哎呀一声。

哐当!门倒了。

嘿,妻儿老小睡得挺香,怎么回事?

孤岛(三首)

王金山

涨潮的时候

世界没有你

那么   就挺起作胸肌纵横的男子汉

世界没有你你也没有世界没有孤岛

地心也会有引力   纠集

那么一群人不三不四不五不六地

在周末之夜凑凑热闹集集合

地壳底下也有一块锃亮发黑发光的太阳

那是一块未开垦的荒地

花期未到没有人敢在茅林黑壤里种庄稼

哥伦布在地幔里又发现一片新大陆

那一网状古老的沟整血管似的

       凸起

只要有血液流过就成为动脉和静脉的

       载体

当新的季风重新把他们安排在大陆架

       边缘缓缓移动

在寒流与暖流交尾处

一群娃娃鱼

纷纷飘落

世界没有你   你也没有世界

海井会掘深的

海井是一樽酒杯

那一天   钢钎啄破了井底

岩浆会从惊雷从爆竹声中从

   心门

   迸起

地心里的黑太阳为你开庆功会

把海水饮干

那时   你会重新站起来

成为世界的“珠穆朗玛”

还会有游人攀登么

雪地里

雪地里 一双破鞋

载着那块被雪煎焦的灵魂

抬头   望门

把手伸出去

又把手取回来

雪地里   梦滚着雪球

越滚越大

有几根游丝悬着吊球

在咽喉更深处

痒滋滋的

         上

        下

把手伸出去

又把手取回来

那扇门紧关着

关着的门上有一垛厚厚的墙

月光   在那里等了好久

村边的竹子

绿了季节

又黄了季节

把手伸出去

又把手取回来

雪光射不垮那垛墙

反被墙射垮

三把知青点围着

松塔峰举起猎枪

一群饥饿的夜鹰

正要走出茅屋

吹响了枪口

猎   猎   猎

有多少只野兔

就有多少只猎狗

当野兔猎尽

猎狗之间也是猎物

阳光一寸一寸地蔫缩

海在山顶上筑起漩窝

一只瘦弱的山羊在傍晚时分

和苍蝇交吻

透明的海螺赤裸裸的追逐雄性森林

相见

于浩

站住

相隔数尺

问好

显得多余

坐着

登的两端

说话

没有必要

进餐

酒杯两个

干杯

缺乏臂力

分别

挂着泪痕

再见

忧忧眼神

1986年7月

曾经

舒菁

曾经有一个牧童爬涉山巅

惊叹花儿凋零花儿盛开

曾经有一个少女独坐雨里

咏唱春雨潇潇秋雨绵绵

曾经有一声声远山的呼唤

只道远山的呼唤不是冲我而来

曾经对着远山振臂呐喊

山的沉默令我难堪

(那时我们都很小)

曾经有一家花店座落路边

那时我想让杨柳轻拂颊面

曾经有一座小屋依立眼前

小门前犹豫了又徘徊

(那时我们都还小)

曾经有一座小桥立在你和我之间

那时不知该不该把栏杆拍遍

曾经有一次我和你在一起

静静的想着   想着的话不敢说出来

(那时我们依然小)

曾经有一次次有意的偶然相遇

我们都低着头慢慢闪开

曾经有一次次寻觅一声声呼唤

我们都悄悄的拾起悄悄地怀念

曾经天是蓝的天

曾经地是黄的地

曾经的事情有好多好多

曾经的话儿永远说不完

1986年6 初稿于长寿

文学中的性爱哲学

(摘自《文论报》1986.5.1  作者:汪政、晓华)

马克思唯物史观的巨大勇气是承认人是自然的一部分,人永远不能摆脱动物的欲望。从个体的生活系统来说,性欲是不可或缺的,其他生活的丰足非但不能取而代之,相反会使之更加突出。黑氏(《黑氏》贾平凹)和紫荆)《金发婴儿》莫言)两位女性似乎都因丈夫的无能而患上了性饥渴症,令人深思的是,这两人都不是潘金莲似的人物。

恩格斯认为人是以人的方式来满足动物的欲望的。传统的解释当然是把“人的方式”放在首位。然而,“人的方式”毕竟是手段,满足才是终极目的。这样的理解绝非为纵欲寻找借口,如果“人的方式”不能给人的欲望创造渲泄的条件,那么这种人的方式成了讥讽。因此,对由性爱原因而引起的社会成员之间非正常关系,并非单从伦理的角度给予否判就可以万事大吉的。

时代的思想风格往往制约着人们的认识,当性爱享受很不光彩地被传统道德否定之后,人们便很少愿意换一个角度再去思索这种说法是否揭示了它的全部功利。因此,当张贤亮说出性爱具有塑造个体的价值时便不易被人们所理解。章永璘是幸运的,黄香久以她动人的女性美和不可抵御的性感唤醒了他。他感性的贫困被健全代替;而感性的健全又使章永璘自我超脱从而臻于感性的彼岸。即使章永璘走到天涯海角,他的耳旁总会回想着一个女性的声音:“……你别忘了,是我把你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的……”。

如果人类的自我反思意味着对人的全部世界都需作出理性的思索,那么,人们又怎能忽略性爱这一隐秘而又与人共有的角落呢?

抒清短诗七首

杨雪

爱的咏叹调

一封信就是一个折叠着的春天

一本书就是一个浓缩了的世界

用闪电般急促的短句抽打我

用河流般从容的长句抚摸我

我注定要成为负载过重的船

让我的浪头砸在我的身上

让你的呼吸落在我远去的风帆上

荒野里一棵孤零零的树

向远方展开透明的遐想

穿黑丧服的啄木鸟

向大森林索取军功章

大雁把黑夜含在嘴里

咀嚼出一片苦涩的海洋

银河里漂来一只鸟篷船

有位少年在船上撒网

折射出赤裸裸的童心

传递出圆溜溜的探寻

贮满了甜津津的叹息

童心里长出一棵树

探寻中打破半罐蜜

叹息上载着两颗心

春与冬的絮语

枝头上骚动的花蕾

缠绕一缕白云

野花开放的原野

一只蝴蝶在飞

竹林冒出的剑笋

切割尚寒的天隅

三月的风

翻动不安的诗集

三月里的雨

叩向涂抹油彩的风林

天和地孕育的寒梅

寒透了王母的慈心

山和水抛弃的冰凌

冰冻了一个不可的希冀

日和月放飞的企鹅

企望南极考察船的来临

晶莹的雪

在玉壶中悄悄呻吟

孤独的雨

把沉重的头轻轻扬起

阳光钻进枯林

枯林绽开鸟音

春风扬起云帆

帆影抖落冰凌

多嘴的犁嫁给霜冻的地

无声的雨催开停泊的艇

跃上波峰和休眼的太阳亲近

潜入浪底把冰冷的月光找寻

青石板上涌流的泉水

泛不起僵硬的涟漪

背瓦罐的夜莺

汲不尽桦林的月影

无花的果

事负了细雨的殷勤

枯萎的藤

又何必春风梳理

幽灵

有一个幽灵

迷离而又凄清

医生板着脸孔告诉你

那是死神在临近

那是瘟疫在钓鱼

妈妈噙着眼泪命令你

飞吧,无知的小鸟

飞吧,把春天探寻

在雪地上划亮火柴

召不来黑夜的慈爱

于是把乌云放在手中

把它揉碎丢过大海

把纸叠的船放在蓝天

去寻找远航的帆

一个违反天规的叛逆

被捆绑着到肉市场拍卖

惊起一只孤独的天鹅

滴血的嗓子把丹晨唱晚

叛逆是一叶颤抖的枫叶

枫叶上写满春天的谎言

叛逆是一片苦涩的芦苇

芦苇护不住搁浅的小船

那一句赠言

那一句赠言

在我孤寂的脸上

绽开了一朵灿烂的小花

那一句赠言

在我苦涩的诗行里

放上了一幅带蝶的图画

1986年8月

谈诗的意象韵律——兼评黄学中的诗《试图驾驶》

长寿第二中学 阳陵

当代被称为现代派的新诗,内容上追求所谓深,形式上追求所谓新,缺少美感,象谜语,象格言,象弹倡,象谶语。这些诗歌既缺乏丰富的诗情,又艰涩难懂,读了发表在《巴茅草》试刊号上的黄学中的《试图驾驭》一诗,我就有了以上总的感受。

从艺术上看,这是一首典型的以象征手法为中心的现代意象诗。它大量运用象征、视角变幻、通感、直觉与幻觉、表现与夸张变形等西方现代派艺术表现手法。但作者过分追求表现手法的新奇,在诗的意象及韵律上都存在许多问题。笔者不揣冒昧,就这两个问题就教于大方之家。

诗的意象指主观与客观两个方面,也就是说是诗人的立意与所描绘的物象的结合。物象是客观存在的,它本身并无生命力。当诗人把它作为表现对象时就打上了诗人主观感情的烙印。同是枫叶,在长亭送别的崔莺莺看来。它是“朝来谁染霜林醉,点滴是离人泪”。在杜牧看来,它是“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杜牡把秋色写的这样清旷明净,当然是渗透了他自己的豪迈之“意”的。

既然客观之"物象”是表达作者主观之“意”的,那就有一个意象的选择和组合问题。

意象的选择,应力求创奇。诗人傅仇在《重庆之夜》中这样写山城灯光:重庆人好象夜夜煮长江/把满山满城的灯光投入江水。这就是以出于世情常理的奇想和新颖的意象,表达了诗人对山城静谧辉煌之美景的迷恋之情。

但意象的选择又要防止恍惚迷离的倾向。《试图驾驭》就有这种倾向:一切行动的脚步竟有思维的脑筋/树枝反向运输树根要获得伸张的空灵/美丽的天庭潜伏有/盘根如走蛇的怪影/绿阴越茂就具张盆的血唇/脚汗臭气孕育了一切生命/蛹超度了垃圾堆里的死灵魂。作者是想通过这些意象告诉读者:世界上的一切都是黑白颠倒的,生活是散发纯真臭气的机器。它运用了变形,幻觉、瞬间直觉甚至错觉,用反常的特异形象去表现诗人不满的隐秘的内心世界。因而其适用的也只是诗人这种特异的心理状况,范围较狭窄。同时这些表现手法是侧重于以视性形象导入读者视性观赏与想象之中,以引起惊异的心理刺激。所以,这类表现手法在诗歌艺术中,只有较低级的意义。同时作者所选取的意象心物并不完全对应,那些杂然并存,支离破碎的意象之间关系不明确,叫人无法猜着,这样的诗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意象的组合有两种基本方式。第一种方式是平面组合,即指同一空间的画面的组合,意象是漂浮在大海中的白帆,水涌帆进,帆水相映,构成一幅完整的意境。

如艾青的《跳水》:从十米高台/陶醉于下面的湛蓝/在跳板与水面之间/描画出从容的曲线/让青春去激起/一片雪白的赞叹。诗的动感很强。一、二句用“陶醉” 勾出低俯欲纵时的身姿;三、四句“描画”尽空中的各种优美的姿态;五、六句入水把浪花和掌声同时激起。这是对青春、勇敢、健美的赞叹,语简而色彩斑斓,诗中的物象是:高台——跳板——水面。诗中的“意”是青春、勇敢,两者在同一空间上组合很好。

第二种方式是立体组合方式,即对位叠合,叠合的意象分属于两个不同的空间,但在诗中合二为一了。意象派诗人庞德的一首著名的《地铁站上》:“这些面庞从人群中涌出/湿漉漉的黑树干上花瓣朵朵。”两个意象处于两个不同的空间(地铁——果园)又合二为一,我们读着,人面与花辩叠印在一起,给人一种是忽而是花忽而是脸的恍惚的幻觉。

《试图驾驭》中意象的组合方式很乱,既不是平面组合,又不是立体组合。试看:太阳的脑沟爬满蚯蚓/拱松的神经不再那么板结单纯/新生就自然染着血印/朽木获得永恒/死潭是如此如彼的光明。这些纷乱的意象构成方式完全无规律可循。从前一意象到后一意象之间不可能产生什么联想和延伸。意象之间的空阔地带太宽了。读诗如层层剥笋,剥完后什么也没有了。要证明这些事不是呓语,得花多大的气力呀。

第二个问题再谈谈事的韵律。

美国诗人爱伦坡说:“诗歌的生命在音乐。”不论是格律,还是自由诗,都要讲究韵律。

先讲格律诗,一个诗人可以不爱、不写格律诗,但不能不了解各种诗律,它是培养诗人音乐感、节奏感的必修课。对创作束缚最大、格律最严的是近体诗,但最精彩最脍炙人口的诗,大多就出在近体诗。歌德说:”在限制中才显出能手,只有法则给我们自由。“

现代格律诗与古代格律诗不同,它不是先有格律后有诗,而是先有诗后有格律。现代格律诗的特点是:第一,是用口语,仍要求押大致相同的韵。第二,每句字数不定,但顿数(或叫音尺、音步)应有规律可循;第三,每首诗句数不定,却也应有一定的格式,较为均称整齐;第四,虽不讲平仄,念起来却应抑杨顿挫,顺嘴而不拗口。如湾诗人沈思的《答》:

山和山/他们/说些/什么

他们/不说/什么

只相对/疑思

路和路/他们/说些/什么

他们/不说/什么

却直通/心曲

桥和桥/他们/说些/什么

他们/无从/说起

但忍疼/负重

你和我/还要/说些/什么

千言/万语

不如/沉默

字数、句数大体相同,诗韵又有变化,每段顿数为:四、三、二,未段为四、二、三。

用这些传统手法套《试图驾驭》显然套不上,它既不押韵,每段的字数、句数又无章法,每句的顿数更是杂乱的。作者可能会说我这是自由诗,但自由诗也并不是讲韵律,不过是强调内在韵律,而不是外在形式。不是什么平上去入,不是什么双声叠韵,不是什么整齐对称,但还是应有顿抑,有跳跃,有起伏的的节奏内在的旋律。郭老说:“抒情诗是情绪的直泻,情绪的进行自有它的一种波状的形式,或者先抑后扬,或者先扬后抑,或者抑扬相间,这发现出来便成了诗的节奏。所以节奏之于诗是它的外形,也是它的生命,没有节奏便没有诗。”

《试图驾驭》不仅每句的字数、句数不等,念起来无音乐美,而且全诗所表达出的感情也看不出是抑制或者爆发,是急切还是平缓,没有波状起伏的韵律美。

诗歌自诞生以来,在如何运用韵律上,一直受两种力的影响和作用。一是向心力,讲韵律;一是离心力,讲自由。诗歌的发展受着这两个力的牵引。在韵律与自由之间弯曲地倾轧又有所平衡地前进。当诗受韵律过分约束时,就会出现要求自由的离心倾向来追求诗的活泼的生命;当诗过分自由散漫象无笼头之马时,又应提出产生一种心力以保持诗的诗质。现在许多青年诗人,特别是初学写诗的人,认为写诗可以不讲韵律,自由地写,所以现在应大力提倡产生向心力。

一九八六年十月五日

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心的“突破”

1986年3月14日《人民日报》发表邓伟志如题一文,要点如下:

发展,必须有突破。无所突破,无所否定,一直沿“祖宗成法”走下去,何来发展?“突破论”者的论证全是无可辨驳的常识。

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博大精深,确有许多理论观点应列入基本原理范畴,但“基本”也是相对于某一结构而言的。有些理论,今日为基本,明日未必为“基本”。马克思主义的大发展往往是在过去某一个时期是“基本”的结论上有所更新、有所突破。这样的突破,无损于马克思主义的光辉,丝毫不影响马克思主义在人类历史上伟大地位和作用。只求在细枝末节上的突破,那是教条主义者也可以接受的。

(转摘目《文艺理论研究》86年第3期)

慵倦的情绪

大男孩

又是一个暴日春守的酷日,好像大的是他的独有,我们只好回避,并且迷糊着眼睛,虽然都知道作戏,但谁也不理,醒了干什么呢?看太阳的胡须在两片树叶间做爱吗?点点头,摇摇头。

几千年过去了吧?太阳从窗口伸进热的手撩拂我,我缺害怕,踡缩起来,打童苇的那头,哦,中间好白,两边好黑,我好像被人窥视了穷酸,心里一阵难受。

他也翻了一个身,好像精确的计算着各个部位的平衡,不然受力不平会炸开似的,我懒怠地说:游泳去吧,一阵蟋蟋蟀蟀的起床声算是对我的回应。

一前一后走着我们,路使我们最惊奇,其实路上什么也没有,我们也未捞到什么在眼里。来到散淡的湖滨,她以她的肥硕,我以我的闷,撞开各自一片水花。我需要在水里放热,这才知道,这才知道了吗?

我无情的奋击着,一句话也没有,那边只传来被激击起的水声嚓象踩破笋壳。我凝视了下承受的河水,哦,我发觉我已在天的上面,红光满面的园日几手畸离斑骏,象是大笑,象是大哭,为谁呢?我又不得不瞟一眼那边,她竟以力……我只好全潜下水,我要扎入我发现的乱云之中。

夕阳下去了,我感到冷和乏力,湖上慢慢有岸边倒垂的黑丝,我觉得我们都在网里,太阳瞪着山的那边奋力在拉哟,拉哟!

我们有两只无绒的水鸭沿 v的两沿驶向裤衣点,又把裸着裹到夜的深处去。

86.8.7

一九八零年某月日(小说)

草刀

窗栏外亮晃晃一片,窗台上厚厚青苔阳光下绿绒绒的,两只红头苍蝇在上面追来追去。他醒来已经很久了,寝室空无一人,今天什么课?古代汉语?星期五,马恩文论。他翻转身子,面朝下趴着。冰凉的席子贴着小腹,舒服极了,他双手抱着枕头,脸埋了进去,带馊味的汗气,弥漫了整个头皮。

广播中传来苍凉的钟声。看着表,第一节课下了,再去迟图书馆没位子了,他坐起身,全身疲软。两只苍蝇不知去向,阳光射到桌上,短裤旁那杯隔夜茶面上反射出七色幽光。他一仰身又靠在冰凉的墙上。

他从上铺跳到桌上,套上衣裤,进了盥洗室。屋角泔水馊气扑鼻,苍蝇嗡嗡盘旋,地上的水浸进脚缝,滑腻腻的。一个蓬头小女孩,在泔水中捞着干的东西。

他回到寝室,把饭碗塞进书包,朝图书馆走去。蝴蝶飘来飘去,红红蓝蓝的花呆立不动,阳光穿透了空气,皮肤微微觉刺。东方红阅览室前那几棵白桦,蹦紧了躯干,硬挺挺的。走过厕所,几十级宽大的阶梯白得扎眼,上面摆着灰黑的图书馆。

还是吃点东西再说。他来到农工商小卖部坐下,要了一瓶桔子水,两个麻饼。老板娘很丑,外面稀稀拉拉有几个农民卖菜。音乐系那个钢琴教授在歪着头看称。两个女生从门前走过扭着腰上了台阶进了储蓄所。图书馆不会有什么新杂志,昨天才看过。还是到街上逛逛书店,看看演什么电影。

出了后校门,他向左边那条路走去。路过文星湾,看见几个人在等车,有个姑娘穿着红色喇叭裤。一辆车慢慢驶来停下。他一动,不如到北温泉去,好久没去了。他挤了上去,那姑娘挤到那边去了,和他贴着的是个白衣黑裙的老妇。隔着一个人,一只白胖手臂向上拉着扶手,露出黑油油一长条腋毛,腋毛根根粗壮,卷曲着扎进肉里,接壤处微微凸起现出无数黑色颗粒。手臂忽地放下,那圆脸少妇眼含娇羞望着窗外。他猛觉出自己已盯着很久了,赶紧调头窗外。外面是一个接一个的山丘,嘉陵江时隐时现,上面都黄黄的一片阳光。

下了车,买票进门。游人如蚁,挤挤拥拥,人人衣裙鲜亮,曲线扭动。女人洗罢温泉出来,披着一头黑发,满脸红光,草地上一群男女互换衣帽手牵手转圈,一男子蒙眼居中,最后抓住一个姑娘辩认是谁。上下摸了一阵,还是说错了。人圈又转了起来。

一切都比学校新鲜,人人都带着含有深意的表情。他总觉得随时都会发生点什么,但什么也没有发生。转来转去,他钻进了乳花洞。

洞内气温陡降,阴凉潮湿,顶上吊着昏黄电灯,四壁凹凹凸凸,摸着光滑结实。他在曲曲折折,挨挨碰碰中顿感舒适,纷乱全消。转出洞来,阳光炫目,嘉陵江如胆汁般发亮,盘在脚下。对岸壁立,一条小石级从半腰冒出,弯曲着伸入江中。

十二点四十二,他并不感到肚饿。转进餐厅,他看了很久,最后买了一菜一汤。用掉三块二角八分,又可买两本书了。饭菜占了一角,桌面显得宽大。还是几个人打平伙好。一群女兵涌进来,满屋都是绿色。他埋头赶紧吃,生怕有人注意。后来居然几乎吃完,吃得大汗淋漓。他剩下一点不吃,走了出来。

想到该游泳了,他来到第一游泳池。租了一条游泳裤,裤子湿漉漉的,套在小腹上微微有点温热。他打了一个颤,赶紧跑到池边,环顾四周,无数的白臂肥腿阳光下晃眼。他低头弯腰,一个标准的入水式。池水柔软光滑,他以最标准的蛙泳,最快的速度游向对岸。爬上岸一看,并无人注意他。喧声糟杂如梦中传来。

他不停地望来望去。一个少女穿着粉红色游泳衣,里面发黑部位清晰可见。他喉头一紧。一对恋人模样的男女与她嘻戏,那男的目光时不时滑向那个部位。少女天真无邪,哈哈大笑。那女的也面带笑意。他调开目光。池水青绿,阳光漂动。一个胖姑娘泳衣很浅,露出白生生鼓鼓两块。他惊异竟这么开放了。胖姑娘泡在水中靠着对岸歇气,眼睛满池转来转去。正要转过来望见他,他赶紧移开目光。等他转回头时,胖姑娘已经望别处去了。他下水用仰泳向对岸游去。阳光暖融融的。他感到自己身子在水面上浮着修长挺拔。他触到了池壁,抹掉脸上水珠一看,胖姑娘离他已有一米之远。

他在水中时游时停,将所有女人看得失去兴趣,最后起身换衣。脑中隐隐作疼,太阳已经变红,游人稀了。

他不想走,又从头到尾转起来。他又钻了一回乳花洞,然后细细欣赏各幅楹联。看完写着“性海常清”的横匾,他向左边转过去,前面一张石椅上,翘着一双白腿。一个姑娘正在削梨,手指粗短灵巧。他向她走过去。她旁边有一个空位。他转过弯,她已在吃梨,腮帮一鼓一鼓,双唇阔大鲜红。吃完梨她掏出一支烟。他吃了一惊。她点上了,吐出一股白烟。那个空位很宽,他下意识捏了捏书包中的书,很后悔不会抽烟。

他向她走去,一步步靠近。他看见长统丝袜上端松紧深深陷近肉里,@在上面的那条腿慢慢晃来晃去,高跟鞋挂在脚尖上,露出浑圆脚跟。他走到她面前了,猛发现空位上一圈梨皮,上面有一虫眼。他走过去了。

你这个胆小鬼回去不行太明显了等等再说。他在周围不停转来转去。她的脸很饱满,头发披散着,身后是柳树,树下是水,夕阳中墨绿泛红,浮满果皮。那姑娘忽地提着包走了。

他赶紧走过去拔下那一圈果皮坐下。随后又挪身坐在那姑娘坐的那边。掏出一本书翻开看着。

那姑娘再没转来,过上过下的人也没来坐。合上书,是哪本总没读完的许国璋二册。他使劲想也想不起那姑娘穿的是短裤还是短裙。阳光渐渐没力。才游泳不久浑身仍然粘稠。游人几乎绝迹,再晚就没车了,他起身最后四下望了一圈,朝公园大门走去。

一辆车刚拢,不多的几个游客挤了上去。他紧跑几步,又一下站住,望着那辆车关门转弯不见了。他不想就这么回去。他总觉点什么什么地方没对头。他顺着公路向回校的地方走去。

右边是陡壁,上面零零星星有些树,丝纹不动。左边是崖,下面是斜斜的小块土地,再下面就是平静的嘉陵江。江水发亮,没有一只船。江那边是山,淡淡地融入天空去,天空暗蓝,透明一整块。公路发白,结实而有弹性,隐约现出裂痕。前面不见人,后面突然出现一辆汽车,一转弯就不见。

他感到膝盖后面微微发酸,非常舒服。他脑子里什么也不想,紧崩崩的。不久,左边的江不见了,出现了一些浅丘。又过了一阵,路边出现了一所学校,篮架下堆着草垛。

他渐渐感到两眼干涩,后腰沉重。前面出现一溜矮房,金刚坡到了。他一下感到肚饿,望见一个门上用红漆写着“金刚餐厅”,便钻了进去。

里面很暗,没有开灯,摆着两张木桌。靠门一张条桌里坐着一个老头,相貌威严酷似鲁迅。他买了两碗小面坐下便吃。蚊子四面袭来面极咸不见油桌面发黑,桌缝宽阔填满黑泥和面条。他两眼一热,你这是怎么了?

他慢慢把小面全部吃完,放下筷子走出门外。

(你不过是为了看女人不过是想碰上艳遇不过是想干那种事你居然也这样了你的追求你的信念你读的那么多书都算了你被《复活》感动被诸尔基神父感动你对克利斯杂夫心醉神迷你渴望成为拉赫美托夫圣奥古斯丁他们误入欲海经过那么多精心动魄的灵魂磨炼而后获得精神升华你决心吸取教训要超过他们你要一开始就追求精神美德成为一个干干净净绝对纯粹完美的人你认为如果知道了都恶再要去干就是虚伪事后不管怎样忏悔都是虚伪因此你怀疑托尔斯泰怀疑罗曼罗兰清清醒醒玩够了女人得到邪恶的满足真心诚意追求道德情操获得精神满足好虚伪好自私啊他们没有资格训导你由此你认为并不比他们低至少在道德上你认为父亲邪恶用那种口气谈女人哥哥邪恶认识头一天就留住女友在家中大床上睡你认为女人邪恶不知廉耻自认为长了那个东西天下男人都离不开她由此变得雄纠纠气昂昂你接触的所有女人没有一个好的包括母亲好女人只存在于小说之中而她们是被男作家创造出来的你瞧不起女人发誓碰不上使你迷乱的宁可不结婚一辈子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即使一辈子没尝到那滋味也没有什么就当是另一个精子碰上了那个卵子出生的不是你关键是干了那事又怎样呢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天下人都干过还不是那样窝窝囊囊吵吵闹闹过一辈子有甚取头你不想象他们那样你读书你考大学还想考研究生干一番事业由此而瞧不起那些恋男恋女那些校园静僻处压倒的茅,那些图书馆阅览室桌下寂静中频频踩你的小脚你感到世界一片浑浊不可捉摸无所依靠你要保持纯正用你的一生来证明世界上还是存在纯粹的人至少有你一个由此你傲然于世敢于面对同学面政治辅导员面对大城市面对白眼售货员面对女人面对厚厚的书面对托尔斯泰面对硕士生面对社会面对一切的一切然而你今天却憋不住了你堕落了你都干了些什么如果今天真的碰上一个做了那种事你他妈现在怎么有脸活你才十八岁呀)

迎面一片白光射来,一辆车从身边驶过不会儿没有声音了。他发现天已全黑金刚坡已经不见,猛然觉得非常疲倦再无心思走下去。他回转身走到金刚坡,站牌下空无一人。他靠在站牌桩上等通霄车,这时候真想抽支烟。

不知过了多久,车来了,上面稀稀几个人。他靠窗坐下。外面黑黑一片隐约有灯火辨不出是什么地方。他头脑昏昏隐隐作痛,沿颈窝到顶门心直到鼻梁有一只蚂蚁在爬。他爬在前排椅背上,摇晃着睡着了。

醒来一看,已过文星湾,车正向北碚街上驶去。街灯一盏接一盏从窗上飘过,梧桐树叶一张张舒舒展展水银灯光下嫩绿透明。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坐上一个丰满姑娘。紧身短衫短裤没穿丝袜,大腿随车身晃动若即若离挨着他,冰凉光滑。他往里靠了靠。

他下了车,店商还没关门,橱柜明亮进进出出大音箱传出港台乐曲。满地纸屑小孩推着走上滑轮的冰糕箱飞跑。一群戴西师校徽的小女生每人手拿一个葱油饼东张西望。他感到好像第一次来北碚读书,一切陌生而亲切。走完街区,进入黑夜。一股凉风吹进每一个毛孔直入大脑后部。他抬头看天,星星大得出奇,布满了整个天灵盖。他感到从脚心升起一股气贯穿全身冲破头皮打了个圈直上天空去了。

大校门到了。两根高大门柱插在地上,上面毛体“西南师范学院”如走蛇盘旋。铁门大开,里面正中一深灰高台上,毛主席从容直立。两个探照灯照着他,在他后面,几十级宽大石阶缓缓上,两旁森森柏树夹道,最高处,放着“品”字形院公大楼。没亮一盏灯,几十个窗口黑洞洞的。

他心一沉向左拐去。路旁树林里面隐约有人。转上去,白桦树下站着一男一女。那男的冒出一句“别个都晓得了”。他往前走,一些人来来往往不知做什么。回到寝室,满屋人都在各自床上,关着蚊帐讲当代文学教师兼系主任把“细腻”读成了“细贰”,上周在大教室自习的一对物理系男女生互不认识坐到最后只剩他俩结果关灯宽衣解带在长课椅上被保卫科当场拿获,川师一同学来信谈在白菜汤中捞出一个避孕套引起全校大哗。寝室纳闷。他拿起脸盆毛巾走到盥洗室,里面赤条条站满了人正在冲洗没有一个空位。他回转去,白明正用保温杯调蛋花,两笼蚊帐里响起咀嚼声。他拿起桌上一本杂志看了半天不知所云,想了一下,爬上上铺,蓆子温热微粘隐约有沙。明天做什么?上午坐图书馆,下午睡觉洗那盆衣服,晚上呢?搞忘了看街上演什么电影了,那个短裤姑娘下车后往哪边走了?他放下了蚊帐,过了很久没有睡着。 

1986年10月-11月,长寿

关于当前一些文艺问题的看法

——在成都会晤部分作家、艺术家时的谈话(摘要)

王蒙

中央最近提了,作为一级党的组织,作为一个政府部门,尽可能不对某篇文章表态,你就让文人争去,就让社会上自己去争论。这是否能做到,还需要我们大家共同来提侣。从世界范围内说,动不动由党的领导人代表党来表态,往往经得住历史考验的少,搞得被动得多。

就诗而言,有的诗我虽然看不懂,但我却感觉到了作者的一种情趣:孤独,敏感或者温柔,他确实有一种对世界的发自内心深处的体验,他拼命地在那里表达那种一般说来是用语言难以表达的东西。不管你用什么形式,好懂也好,不好懂也好,问题是你得有点真正的货色,你要有真情实感,有点真实的对人生,对生活的感受。

现在的文化现象实在是五花八门,在这种文化状态下,根据我们过去造成的种种情况,还是得强调宽容,允许多种多样文化现象出来。

"琼瑶热”,这个问题说明我们的文学留下了空白。琼瑶小说的文学价值较低的,……这也是对我们搞封闭的一个惩罚。……如你说金庸、琼瑶的小说庸俗,那能说明什么呢?只能说明我们周围有许多庸俗的趣味,庸俗的人,我们自己也有庸俗的时候。

艺术探索是应该很好的支持,但目前艺术探索的深度是很不够。

摘目《四川作家通讯》第七期

“巴茅草”社员自画像

阳陵:一个童心未泯的老青年,一个不识时务的浪漫的蠢才,在祖国多难的青春期的树上结出的一颗苦涩的果。靠自学勉强在长寿二中传道授业。最大的快乐或辛酸在于一段崭新的文字建筑的完成或失败。我追求阳刚之美,又追求青春之美。为求表现出感情的炽热与丰满的形象的结合,深刻的哲理与优美的形式的结合。

李季伟:一个标准的“老三界”难民,不成气候的老兔崽子。虽求学多年,无所作为,仍贼心不死,画一幅象,自嘲。抑乎?扬乎?供诸君捧腹。

邹珏:二中教师,女,二十三岁。喜欢在沉默中探索思考,苦恼忧虑。并不太关心得失利弊。常在音乐、书法、诗文中自找乐趣。在平凡的生活中,我追求和谐与平静。

黄学中:二十有三,二中任教。大学毕业成了现代人的“焦子”。有一付充满男人味的脸(他们说)。不明生肖,不知属狗还是羊,喜欢杂食。世上最聪明的笨蛋。具有反叛素质,却在包办商行中心领薪。正在太阳底下寻找迈过泥泞的路。

于浩:男,23岁。大学毕业后分配在中学干了两年。现调县委机关工作。愿用自强之油烧旺理想之火,敢上刀山火海。主张哲理和美的结合才是精神产品的出路。喜欢超时空,多向,整体思维。不怕失败,因为怕失败本身就是失败。

张神:我是“神经病——想成仙”。原名张小涛。渺小——水滴石穿。没多大能耐,曾在白纸上画过若干个“W”。画的“W”似山非山,堆积日久,倒看见许多个屁股儿。今儿个,在长中就读。眼中迷茫,不觉窜进了长寿的“巴茅地”。

舒菁:本名曹云轩。长寿供电局职员。1.55米的骨头撑着22岁的年轮自然算不上男子汉。诗是杂种好还是纯种好,我不知道。别人走阳关道我过独木桥想怎样就怎样轻松自在活得帅好。

王金山:男,在世界上吸空气已二十三年,始终没吸够,因而,常在@风口,迎接风。教书四年,在一个不能完全地叫作僻远的乡村中学慎重地领着国家工资简单地吃饱了拿着粉笔头在天空涂抹@云,人唤曰诗。

蒋利众:男,24岁,在本县文化馆工作。他已度过青春期苦闷,牢骚较少。喜欢做事,他自命为唐•诘诃德的身子长着庄子脑袋的杂种。

李铁岩:16岁,党校教师。活着最有趣的事情就是我们最终完全死去。

封底文字

第二期1986年,11月。

巴茅草文学社重庆长寿

我不知道世界是怎样的

我只知道世界在我心里

是怎样的我只写这个


巴茅草文学社简介

一,宗旨互补信息,刺激创作,促进中外文化的对话交融。

二,成立时间。1986年5月18日。

三,成员人数。最初9人,至今15人。

四,活动时间。每周星期天晚上7.00一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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