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樊荣强

《老子》第34章原文：大道泛兮，其可左右。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而不有。衣养万物而不为主，可名于小；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为大。以其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

读到老子这一章，我不禁想起杜甫的诗句：“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世间的许多自然现象，就是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而且悄然无声地影响着、改变着与之有关的事物。

这就是潜移默化。

我把本章含义翻译如下：

大道无所不在，其影响力宽广无边。天下万物都依靠它生长，但它从来不推托责任；但是，一旦成功，它又从来不把功劳视为己有。它爱抚滋养万物，却从不以主宰自居，只是获得很小的功名；等到万物都依附归向于它时，它仍然不以主宰自居，虽然人们都认为它居功至伟。大道之所以伟大，是因为它始终不自以为伟大，才成就了它的伟大。

老子在这里依然延续贯穿着他的无为思想。但是，他不是说在行动上无所作为，而是要端正对于作为以及成果的态度。

道是人类行为的最高准则。那么我们看看道是如何做的呢？

从其自身来讲，其影响力巨大且无边无际。当万物生长需要它帮助的时候，它不推卸责任，全力担当，倾力付出；但是，道从来为把它视为自己的功劳。

从过程来看，它衣养万物，但它不以主宰的身份出现，所以一般不会知道它在背后的默默奉献，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功名加诸其身。

从结果来看，万物依附归向于它时，它仍然不把自己视为主宰，虽然此时众星捧月，万人景仰，人们都在歌颂它的伟大。

道，之所以伟大，根源就在于它不认为自己伟大。

拿写文章来说。其实世间的文章，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说教式的，一类是感化式的。

所谓说教式的文章，特点有二：一是作者自以为是，高高在上，居高照临下，似乎真理就掌握在他手里，他的责任就是通过自己的文章，去教育改变除他之外的傻子。二是掉进语言学大师史蒂芬·平克所谓的“知识的诅咒”。其表达方式不以通俗易懂为准则，总是玩弄一些看似高深无比的专业术语，以显示自己牛逼哄哄。

所谓感化式的文章，特点也有二：一是作者谦卑低调，与读者保持平等身份，在文章中讲述自己的独特发现与发明，总是小心谨慎地与读者探讨，希望别人能够与他有共鸣，共同追寻真理。二是在表达方式上，力求通俗易懂，不卖弄学问，不用别人不明白的专业术语，即使要用，也要用比喻与例子加以说明，让读者觉得，这正是我所想说的。

说教式的文章，并不是一无是处，但通常不能称之为好文章。好文章需要有自己的洞见，但是，更需要好的表达。

有些人写文章，一点小小的发现或体悟，就以为掌握了绝对真理，就自以为了不起，就成了真理的化身或代言人。

真的是这样吗？

当代哲学家陈嘉映先生说：“天下的道理，差不多早被前人进过；我自己只是尝试用大众读者比较易懂的方式，把道理重新讲述。”

关于什么是好文章，我想最后把陶行知先生的一首打油诗送给大家：

文章好不好，要问老妈子。老妈子看得懂，可以卖稿子；老妈子看不懂，只能当废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