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ek-006送礼（一）

小Z蹲在树下，拇指和食指捏着烟屁股，最后狠狠地嘬了一口，然后用力将烟屁股扔在地上，用脚尖使劲踩灭，狠下心走进门洞，按下电梯，颇有一番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感觉。

小Z毕业后来到这个单位，已经是第8个年头了。因为分到内勤，外派任务基本上没有，收入只有那些那些常年出差在外同事的三分之一。这两年，房价蹭蹭蹭往上窜，比自己晚参加工作的几个小伙子都买房了，而自己却守着干瘪的内勤工资，房子似乎遥遥无期。去年，小孩出生了，日子过得更加紧吧了，为了让小孩不输在起跑线上，老婆什么都要用名牌，自己辩解一两句，还被骂窝囊废，小Z心里真是苦不堪言。单位长期外派任务多，大家都希望争取外放出去，赚赚外快，还能倒腾点红酒、奶粉，或者名牌包包、手表啥的。为了小孩，自己舔着脸，求同事帮忙邮过几回奶粉，总感觉欠了别人莫大的人情。为了这事，老婆不知道跟自己闹了多少回了。其实自己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决定外派任务人员名单的也就是那么一两个人，只是自己不屑于那样做，也许还放不下自己的一点点清高。这回这个外派任务一放出风来，老婆已经叨叨了两个晚上了，明天名单就要定了，老婆放了狠话，这红包，不送回去，就不要回家了。小Z也知道，就算自己去送，别人主任还不一定敢收呢。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平时自己清高惯了，突然拿个红包送过去，别人敢收吗？不怕你回头就往纪检那一捅。所以还得找中间人，虽然价码提高了，但是安全而且成功率高。其实这中间人，现成就有，就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小L，只是自己抹不开面子。

当年，两人一个车皮来到这这座城市，报道后又来到同一个单位，还分到同一个办公室。小L人很活泛，喜欢上蹿下跳，总笑小Z太过清高，小Z反而觉得小L太势力。道不同不相为谋。就这样曾经同一起跑线的两个人开始渐行渐远，差距越来越大，直到现在成了直接上下级，有时候真的让人感慨人生的差距为什么会这样大。

为了这次外派任务，小Z算是豁出去了，厚着脸皮，给小L打了个电话：“L主任，晚上在家吗？想到你那坐坐，不知道方便不方便？”话一出口，就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说实话，小L升任办公室主任快一年了，自己叫他主任的次数屈指可数，尤其是两个人单独通话，直接叫主任，记忆里还是头一回。让人感觉无比别扭，总感觉不是那么回事，当年的同学情谊，似乎都在这一叫中，灰飞烟灭了。打完电话，转眼就来到小L家的楼下，就再也迈不开步了。小Z就这样躲在树下，一根接着一根抽着，总想着抽完这根就上去，一转眼都快抽了小半包了。小Z知道躲不过的，终于把心一横，在房子、孩子面前，那所谓的面子啥都不是。于是就有了最上面的那一幕。

没想到，送礼的情景却是如此平静。来之前，小Z把在心里琢磨了老久，演练了许多回的体面话，别人小L根本就没当回事。自己在别人小L面前，仿佛是透明的，心底的那些想法，别人一清二楚。早知道不用那么多废话，简单直接说出自己想法就好。小L也没跟自己客套，直接说，这是我帮你问问，成不成，我也不敢保证。东西，你知道，也不是我要，这么多年的同学了，我尽力吧。一切都感觉那么程序化，仿佛演练过很多回。

走出小L家门，小Z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该去庆祝，事情总算是办成了，回去给老婆有个交代，但是自己坚守了多年的清高却被现实击碎额。就像一个憋了许久的屁，终于放了出来一样。虽然畅快了，但是终究是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