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与女，阳与阴，本是对立的存在，却硬是彼此吸引交会渗透往来，似有一强力掌控而不得不如此，这真是世上最复杂玄妙有趣长久的话题之一。

从绝对的审美角度看，男子至阳至刚，山就是最好的表征，伟岸宽广厚重深沉；女人至阴至柔，如水，温婉细腻感性柔媚。这个审美角度有一前提，就是取自固定的框架，即山与水构成了同在的场景，景中有山，山旁有水，山水亦是一幅整体的画，这样，才好品味这“山之至刚至阳”，与“水之至柔至阴”。

若以山比，最纯粹的男性品质是包容负责坚毅；若以水比，最纯粹的女性品质是温柔端秀忍耐。若一词以譬之，男性品质的核心是“担当”，女性品质的核心是“宽忍”，其实这就是父亲与母亲的品质核心。我们终其一生在异性身上寻找的都是一个完美的父亲或母亲形象，或者说，我们终其一生寻找的完美伴侣是以这核心的父母品质作为根本诉求的。只不过，因果，姻缘，际遇所限，追寻完美一半的旅程犹如追梦。所以，男人如山，女人似水，才更成为审美的追求。镜花水月，海市蜃楼，看上去美，也是安慰。

男女相处，亦如山水，乃互相依傍，彼此成全。山高，是形上的高；水低，是态度的低，并不是仰仗与欺凌。它们都强，都尽力成就自己，在天地间都有自己的 位置。但它们也彼此滋养，终于成为一体，缺了谁都是不足。你看，山尽管巍峨，却尽由水高高低曲曲折折流过；水尽自流淌，也给山造就草木鸟兽的欢景。山再坚毅，水也能穿蚀其骨；水再多情，也转不离山的臂弯。这是抗衡，也是包容，这就是相处之道。你得承认有些人天生就明白这道，这既不是读书读来的，也不是头脑思索出来的，它是本性的直接反应，藏着大力量与大智慧。所以有个算命的师傅说，那些算计的心机虽然聪明，却抵不过当下发自真情的反应，好命无需算。我看来看去，觉得好命的人还是因为有副承担的好心胸。但能不能担得起，不能一时计较，要从长远看。没有好命的其实也莫急，从心量上下功夫，总是好事。

要学心量，莫若学山，学水。其实山水虽彼此依傍成全，但独立看，各自都有了不起的胸怀。都说虚怀若谷，你看哪个山谷不是密林丛生，如女人幽暗深邃的子宫？都说温柔如水，你看哪条细流不是沉默坚韧，如男人钢铁般的神经？男人的心量是从广度说，女人的心量是从深处论。但男人亦有百结的柔肠，女人也有家国的襟怀，极致的男性和女性虽都在故事里，我却总相信他们出自尘世间的原型。

世象是存着气的，每一世都有每一世的气。我看博物馆里的雕塑，汉时的气象是雄浑朴拙，唐时的气象是大气广达，宋时是精巧妙逸，明时是老诚厚重……大略，总是气象不同。就像音乐也有气象。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红歌和七八十年代台湾民歌运动的老歌都是清新健朗的气象，听着就朝气蓬勃。而邓丽君早年被称为“靡靡之音”，只因她相对于大陆的主流意识形态还来得太早，内陆的器官还消化不了这样的口味。现在听来，邓丽君早已不是新鲜的时尚风，而是普世的治愈感了。说回男女的气象，世代更迭已到了太复杂的地步。李宇春和鹿晗这样的形象，我可以接受但产生不了审美的愉悦感。网红脸小鲜肉我也不觉得是美的。但他们存在即是王道，他们就是世象的镜子。

最后说女性的“寬忍”。看水吧，它的寬忍是顺应，是涵藏，它自有消化万般的能力，而并非一味委曲求全，卑微退让。我们俗人需寬忍出气量与格局，而不是渗血入骨地认命，这其中是度的区别。我觉得说到最后，衡量的标准还在审美，若你在寬忍中品到美，寬忍就对你有了意义。人世太复杂，三言两语道不尽；人心太深邃，是非对错难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