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已过,红旗路上的凌霄全都落了,前几日,看到临街某处院墙上居然还缀着四五朵,便觉特别惊喜。正是这丛凌霄,自五月就挂在藤上,一开始还清爽爽的流泻成瀑。到暑日蒸腾,它们也闹得欢了,橙橙的焰火连天烧起,怕是直要烧到太阳。每次经过,我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打心里佩服这昂昂的花势。怎么会有风头如此之劲的花?当满世界都被炽烈的阳光灼得垂下了脸,它们却不管不顾的泼洒出满桶颜料,蜜绀、铅丹、黄赤、金赤,珊瑚红、玫瑰棕、鲑鱼色、火砖色,在我眼中,凌霄可不仅仅只靠橙红刷存在感,它是非要艳得俗气热闹才开心的。
说喜欢又不尽然,我是真的佩服凌霄。眼看着它们从五月烧到八月再燃过十月,从二十度开到三十度再到四十度,风也好雨也好暑也好露也好,任天象如何流变,我都未曾见它们颓过。夏日暴雨之后,特地去看凌霄,地上确也纷落着花瓣,但满树的凌霄还是旺着,并不稀疏,也不落寞。反而浴后红妆,垂珠含露,倒更有几分水灵灵的娇婉妩媚。入秋后,每一次降温,都疑心那丛花谢了。转天去看,它们竟还缀在墙头,没有离开的意思。也不知是哪天,远远的那团火不见了,可我在地上也寻不到一点残花落蕊的踪迹。凌霄是羽化成仙了吧?转眼间就遁了形。可这么入世的花怎么会去当神仙呢?我想不通。说不定是被哪个仙女摘了去,凤管鸾笙,堂皇艳炫,这才符合它的气质。是了,它或许原本就是天上的花,逶迤百尺也是为了要回到灵霄宝殿,于是才攀到云际被叫了“凌霄”吧?想来想去,还是“灵霄花”这名字更配它,它是九重天上的花呀。
就当是在红尘潇洒走了一回吧,凌霄开得彻底,走得决绝,人情世故并不在意,离愁别恨统统放开,艳至成云,浓至成酒,转瞬便不留痕。闹腾、俗艳、乐天、简单,凌霄是热情的,热情到了极点,便显得有点无情。它是什么都不看重,便美出了大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