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小溪

（时间匆忙，凭记忆默并改写普利什文的散文一篇，作为练习。）

如果要感受森林的心灵，那就去寻找林中的小溪吧。我这样想着，在开春，一个人走入被静谧封印的山林。

潺潺鸣响的流水引我靠向它，那声音如灵巧的小钟敲击着仍散发寒意的土地，宣告着今年的启程。是的，它欢腾雀跃，早已将每一年必定反复的艰难忘得一干二净。这不长记性的林中小溪呀，或许，健忘就是它快乐的源泉吧。

我随着它，行于岸边。一棵巨大的树根拦截在前方，那树根盘旋着，仿佛经年累月地守在此处，守着一个秘语。小溪顽皮地捶打着树根，似乎从不将它视作敌意的阻挡。一些气泡围起了树根，旋即又破灭，挤成白花花的一团。而溪水也在这戏谑中，潜转着向更远处流去。

在阳光的照射下，水面颤动成一匹银色与墨色交织的锦缎，渐次伸展到森林的暗处。是谁在抖动这匹锦缎呢？是阳光？还是小溪自己？我不由得望着出神，我猜，锦缎上忽闪的星钻之光，怕不是我跳跃的目光吧。

我随着小溪继续走。这时，一块石头阻挡了它。绕过去！冲刷它！我听到小溪不满的嘟囔，这不满是如此的随意，如此的心不在焉，我便知道，这样的障碍，它是从不在乎的。与此同时，我听到远处如针尖般细碎的喧哗，一点点钻入耳朵。是这森林中其他的小溪，它们也正行进着，自言自语，边走边唱。我听到如青草般轻松稚嫩的调子——没有示弱，没有抱怨，没有愤怒，没有绝望——它们似乎在以各自的声部合唱：“遇到石头便跨越它，遇到大山便劈开它，我们的使命是——到达!到达！”

我的双脚突然充满了力量，继续跟它走。太阳也与我们同路。在静默如远古的山林，它似乎更钟爱运动着的存在。我向小溪中投入一颗石子，它随即泛起透明的涟漪，开始与我对谈。温度上升了，阳光在水面幻化出一道道轻烟，缥缈无常，若有似无。但我疑心那轻烟实则是水草的影子，水下的草与岸上的草，它们也迫不及待地想跟着小溪一起去闯荡世界。

在一道星云状的旋涡中心，我看到一只小甲虫匆忙地打着转，一次次试图翻越这道坎，为的是与林中小溪一起去拥抱更广阔的自由。这真是个孤独的勇士啊。

还有更多的生命加入到小溪的旅程。土壤、叶子、花朵与石子，阳光、昆虫、我和更多的溪流。现在，那些在远处原先只闻其声的小溪现身了，一条又一条，纤细瘦弱的身躯汇聚在一起，汇拢成不可小觑的生命之河。它绝不停留，吹起宏大的号角，以更勇猛的姿态奔向未来。

而我要回去了，我将转身，带着林中小溪的一股股力量，往回走。我将奋力地劈开这丛林中的荆棘，一路上念叨着它们不断重复的话。我听过，它们整天整夜地说：“我们早晚会流入大海！我们早晚会流入大海！”这不可怀疑。我们从不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