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哥今年六十有余,可在我的思绪里,他仍然是那个优雅能干的风度中年男,长的人高马大的,看起来像山东大汉,但祖籍却是上海,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却不知他是90年代最早来粤投资的港商,
我记得初见他时我还是懵懂不知世事的小屁孩,跟着几个年长的姐姐和哥哥去吃饭,席间见到了他,初冬季节,只见他身穿天蓝色衬衫,搭配一件深咖啡色的背心,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说话声音低沉,他不时的举杯示意,就连我这样的小屁孩他也能注意到“来来来,不要客气,多吃点哈”,每上一道菜,他都将转盘转到女士跟前请她们先夹,当有人劝酒,在座的女士但凡有说不会喝的,他马上会说“不会喝就不要勉强啦”,中途他离席接电话之时,跟大家举手示意抱歉,轻轻地推门走出去接听电话,再进来跟大家说“不好意思哈”,这时我才看清站起来的他看起来至少有180cm高,头大大的,用现在的时髦语来说就是绝对的长腿欧巴,下巴有点像周润发,大大的卷卷的,还有一个大而高挺的鼻子,看起来年轻潇洒,
他刚落座,旁边的一位大哥说“吴总,真看不出来您都四十好几了呢”,我惊讶了一下,不由得再次看向他,干净利落整洁的打扮,总觉得跟那个年代脖子挂着个大金链子、手拿着个砖头大哥大的大老板有些不一样,好感油然而生,感觉像一个温和有力量的长辈。
时光快进到去年8月的某一天,我在香港再次见到他的时候,看着他憔悴、脆弱的模样,我潸然泪下,他头顶上贴着洁白但边缘有点血迹的纱布,走路需要人搀扶,由于他个大,得需要一边一个人,看见我,他抖着手拉着我说“我还认识你,小妹,你来啦”,我哽咽着,他说“你放心吧,没事的,我还好得很呢”,我偷偷地看到他的手青筋突出,有好几处针扎的淤青,这时,阿姨过来说吃饭了,他抖抖索索地要拿碗,可是却摸索了半天,我发现他去拿碗的方位不太对,还有他的手好不容易摸到碗却试了试又放下了,阿姨抬眼示意我不要问,不要说话,餐桌上,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招呼我们吃,叫我们一定要多吃点,我忍着心酸不停地点头不敢看他,拿眼偷瞧时看见他的嘴角在抽搐,还有白泡,我心里忽地感慨“岁月不由人啦”,我在抬头仔细看向他,却发现他根本就没有聚焦的看着饭菜,却反复夹不起来,一顿饭好不容易吃完,我逃也似的离开,他颤颤巍巍地起身要送我,交代阿姨送我下楼,阿姨一边走一边嘀咕“小妹你不知道,他又不吃药,还以为自己是十八岁的小伙子呢,这可是第三次的开颅手术呀,医生交代的药他除非疼的受不了是不会吃的,眼睛和说话,脊椎都已经受影响了”,我的泪止不住地流,那个很少休假、几乎不生病,常年穿梭在工厂、各地的那个温文尔雅、貌似永不疲倦、精神抖擞的吴大哥到底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