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教授翻译:中国思想家门修斯Mencius说“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太阳,居于民众之上只有一个帝王”。其实就是孟子说:天无二日,民无二王。还好,没把孔子Confucius翻译成孔休斯。而清华的教授把蒋介石Chiang Kai-shek翻译成常凯申。南大、复旦的也没闲着。
2013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芒罗女士,很多媒体翻译成门罗。其实芒罗奶奶的原姓是Munro,不是门罗总统的Monroe。英语不是一个词,汉语也不能是一样,否则再翻译回去,就不是原来的人了。有人会说,梦露姐姐的原姓同样是Monroe,不也没有译成门罗吗?这是约定俗成的,轻易不要改变,否则会引起混乱。
比如,一些媒体在介绍芒罗女士时,顺便回顾了以往获诺奖的12个女作家。其中提到美国的一位帕尔?布克,称她非常有名,为中国读者所熟知,但从网站的留言来看,却没有几个人听说过她。原来又是翻译出了问题,把众人熟知、约定俗成的名字赛珍珠(Pearl S.Buck),按读音直译了。赛珍珠作为美国传教士的女儿,在中国长大,并根据自己名字的读音和意思,模仿清末名流赛金花的名字,给自己起名赛珍珠。她的作品都是关于中国的,并随着获诺奖、改编成好莱坞电影广为流传。
这些是文学上的例子,涉及到历史,误译、硬译的例子就更多了。著名的中央编译出版社,2008年出了清华大学某位老师的著作《中俄国界东段学术史研究》,引用的资料里面,多次提到一位中国的领导常凯申。一般人莫名其妙,这是谁啊,怎么没听说过。再一看原文,其实就是从蒋介石先生的英译名Chiang Kai-shek,再翻译成中文的常凯申。
还有更离谱的。三联书店1998年出了北京大学几位教授翻译、校对的吉登斯名著《民族——国家与暴力》,其中有一段话:“中国古代著名思想家门修斯说过:‘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太阳,居于民众之上的也只有一个帝王’”。一看门修斯就不像中国古人的名字,还是著名的思想家,就更没有听说过,古人也不会说那样的大白话。查原文,门修斯(Mencius)就是孟子。那句话其实是孟子引述孔子的一句话:“天无二日,民无二王”(《孟子•万章章句上》)。如果原文出现孔子(Confucius),会不会翻译成“孔休斯”呢?
无独有偶,北方的清华北大翻译不辍,南方的大学也没闲着。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出了法国思想家居伊•德波的《景观社会》,译文提到中国著名军事家“桑卒的《战争艺术》”,其实就是孙子(Sun Tzu)的《孙子兵法》。这个桑卒刚好与门修斯配对。
上海的复旦大学亦有贡献,该校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的学术网站上,2006年5月11日发布一篇文章,提到“施米特引用了中国诗人昆仑的诗句,来展望这种世界革命或战斗下的真正的政治的斗争和和平:把革命和战斗的火种当礼物,一把送给欧罗巴,一把送给美利坚,一把留给中国自己,这样和平才会来主宰世界。”段尾注明:“这是本人的翻译,未查到昆仑原诗”。
那么中国诗人昆仑到底是何方神圣?他的原诗又是什么呢?明白人都看出来,就是毛泽东的《念奴娇•昆仑》: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一截遗欧,一截赠美,一截还东国。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
以上都是文学和历史不熟悉闹出的翻译笑话。回到文化常识,最近有一篇热议的关于中纪委新掌门人的文章《中国党鞭》,“党鞭”是从英语的Whip(鞭子)直接翻译过来的。鞭子这个词在中文里可以单独使用,如果前面加修饰词,要么表示制作的材料,如皮鞭、钢鞭;要么指雄性动物的性器,如牛鞭、狗鞭。党鞭是让人想到材料呢?还是什么?这样的外来词,在中文的语境里翻译成“党监”,也许会比生搬硬套更好一些。
金正恩处决其姑夫,中国媒体报道时,不知是从朝鲜语的公报中直接翻译的,还是从英语的报道中翻译过来的,居然出现了张成泽“反对人民民主独裁的反革命罪行”的话语。英语的Dictatorship虽然是独裁、专制的意思,但是在用到朝鲜等国时,一定要翻译成专政而不是独裁,否则“人民民主独裁”和“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就很不相称了。
类似的,人民民主专政翻译成people’s democratic dictatorship、民主集中制翻译成democratic centralism,也许外国人一头雾水,民主就是民主,和独裁、集权是完全对立的概念,怎么能放到一起呢?独裁、集权前面不管加上什么美丽的修饰语,仍然不能改变它的实质。尽管外国人满脑抓狂的理解不了,但中文到英文的官方标准翻译就是那样,再从英文翻译回来的时候,中国人也会找到对应的表达,而不会译成“人民民主独裁、民主集权制”等政治上不正确的说法。
政治上正确(politically correct)是中外文化、传播通行的做法,即语言表达不能和主流的政治观念、意识形态相对抗。这在翻译上体现的很明确。比如,美国由于意识形态的不同,对外关系上经常使用Rogue State,中文通常翻译成流氓或无赖国家。但是State虽有国家的含义,但主要是指国家的政府、政权方面。文化、民族角度的国家是Nation,比如联合国叫United Nations。因此Rogue State的准确译法应该是流氓政权,而不是流氓国家。但是很多政治概念,都要用新华社、中央编译局的标准翻译,以保证政治上的正确。
如果把金正日、萨达姆、卡扎菲等“中国人民的老朋友”,按英文的原意翻译为“流氓政权”,既不利于对外交往,对内也会有些敏感。正如国内主流媒体乃至学术界,会用威权体制代替独裁体制、用社会转型代替民主化进程一样。而且这样翻译,还可以动员国内民众,配合外交斗争,给人的印象是美国太霸道,肆意侮辱攻击别的国家和人民。把“人权高于政权”译为“人权高于主权”也有发展阶段不同的考虑。
翻译作为技术活,除了“信达雅”即准确、通顺、有文采外,还是个知识活,需要熟悉文化、历史、政治、国情等,否则不光闹笑话,还会犯错误。但翻译最终是个语言活,熟悉两种语言的表达、结构、搭配,用心琢磨,才能出佳作。
新华社的高级专家黎信先生,说起当年中国大阅兵,出现四句话:“同志们好!首长好!同志们辛苦了!为人民服务!”新华社在对外报道发英文稿时,他作为把关人,发现把“同志们辛苦了”翻译成You are tired (你们太累了)。他当时给改为A good job(干得好)。这是个地道的英语表达,意思虽有了,但并不全面,特别是和后面的为人民服务(Serve the people)不太搭配。由于赶着发稿,就那么处理了。但是并不满意,一直在思考。
外国的阅兵并没有类似的问候、应答。但中国的既然有,就应该翻译出来。后来他终于想到更好的、符合当时场景、英语表达和搭配的翻译:Hello,comrades!
Hello,commander!
Thanks for your service!
We serve the peop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