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独秀先生是中华民族意识觉醒的先锋之一,也是唤醒国民意识、缔造人民政党的伟人之一。历史书当中的陈独秀先生,永远意气风发,永远热血贲张。
1931年9月18日,伴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件”拉开了帷幕。盘踞在东北的日本关东军蓄谋已久,先是沈阳,紧接着东北三省尽数落入日本人之手。
陈独秀先生见到民族至此,国家至此,顿时冲冠眦裂,大手一挥,写下了《抗日救国与赤化》一文。陈独秀先生高举“返蒋抗日”的大旗,坚守民族底线,痛斥国民党政府“奴性”,将一个中华儿女对祖国的热爱和责任展现得淋漓尽致。
毋庸置疑,陈独秀先生的一系列行动,动了蒋介石政府的“蛋糕”。1932年,陈独秀先生被捕,判处有期徒刑12年,罪名——“危害民国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随着抗战局势愈发紧张,陈独秀服役五年后被释放。出狱后的陈独秀已经是一个两鬓如霜的老者,面容瘦削、眉头紧皱、眼窝凹陷、乱糟糟的胡子更显沧桑。
陈独秀先生被释放之后,带着家室四处漂泊。晚年的他穷困潦倒、无米下锅、无处可居,但是手中的两万块钱却死也不肯动,这是为什么呢?
当初陈独秀被关押在南京第一监狱的时候,时任国防部长的何应钦曾到狱中探访。何应钦向陈独秀求字,陈独秀挥毫写下“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几个遒劲大字以明志。
在写的时候,陈独秀的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一遍遍过着当初法庭上的一幕幕,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当日的情形!倘若我有罪,那便只有维护民族利益这一罪,我宁愿犯下这“滔天大罪”。出狱之后,陈独秀先生仍然坚持他的事业。演讲、写文章......
好像原来那个义愤填膺、满心家国的陈独秀又回来了。
出狱后不久,蒋介石嘱托陈果夫与陈立夫兄弟为陈独秀先生“接风洗尘”,陈独秀不好推脱,只好点头应下。当晚,陈果夫频频举杯,邀陈独秀先生共饮。饮罢,陈独秀先生点了一根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深吸一口又缓缓吐出,烟雾缭绕之间他在审视周围的一切。
“果夫先生接我过来,不会单单是给我接风洗尘的吧”,陈独秀先生慢吞吞地说。
陈果夫急忙接上:“哎呀,老兄是个明白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你看你刚出狱,也没有营生。我们政府里面还有一个劳动部部长的位子,我觉得非陈兄不能胜任!”
说罢,还谄媚地给陈独秀先生倒了一盅酒。
陈独秀先生怎么可能听不出来里面的弯弯绕,他冷笑一声说道:“果夫先生,请你转告鄙人对蒋先生的谢意。不过,他要鄙人当劳动部长是假,为他装点门面,当他的走卒是真。这真是‘异想天开’。”
说罢便愤然离席,自然这个局也是不欢而散。
蒋介石听闻,雷霆大怒,随即派了很多的特务监视他,封杀陈独秀先生。
自此,家门口总有来来回回的便衣特务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也再也没有任何一家报刊敢刊载陈独秀先生的文章。面对蒋介石的围追堵截,陈独秀先生只好带着家室四处漂泊,在友人的盛情邀请之下,他决定去江津住住看。
至此,他的晚年“漂泊记”正式拉开了帷幕。
1938年8月3日下午,潘兰珍陪同陈独秀先生在江津登陆。一路打问到了友人邓仲纯门下,却不料吃了闭门羹。邓太太直接闭门谢客,谎称身体抱恙,实则不想收留。
邓太太如此作为也是事出有因,当初邓仲纯参加革命险些被捕,又前后收留革命人士,邓太太一直提心吊胆的,正好趁着邓仲纯外出急诊,便一咬牙一跺脚,索性拒绝了算了。
这可气坏了陈独秀先生,当时天气非常热,他年龄较高,又身体不好,这几步路已经让他大汗淋漓,不停地喘着粗气。加上被邓太太拂了面子,他一边走着,一边忿忿然地嘟囔着“宁可在街头暴尸,也绝对不借宿在你邓家”。
潘兰珍用为数不多的伴身钱租了一间顶小的单间,身患高血压的陈独秀在客栈当中倍感闷热,无奈之下,托方孝远在郭家公馆租下了两间底楼勉强住下,这可比又挤又热的小客栈来得舒服。
稍事安顿之后,陈独秀先生写信给他的三子陈松年抱怨这一段遭遇。
“坐船三天才到了江津,到这里本来盘算着用具没有不打紧,最起码有个屋子聊以安身,可是现在屋子也没有了。如果不是顾忌行李太多,我今日就直接回重庆了。如果不是方先生热情招待,不仅行李没有办法安置,回重庆也困难重重。还好...还好谢氏没有一同前来”。
说到这谢氏,是陈独秀先生的继母,最是疼爱他。谢氏膝下无子,当初陈独秀过继到她膝下的时候,她非常开心,一直拿着陈独秀当作亲生儿子看待。虽然没有跟他一路来到江津,却也十分惦念,经常跟松年絮叨。
邓仲纯亲眼目睹了晚年凄惨的陈独秀居无定所,是他喊人家来到江津居住,但是自己的内人对人家这幅态度,于情于理内心实在是过意不去,于是过了几天后,邓仲纯登门道歉,做通了老婆的工作,上下打点好了,非要让陈独秀先生搬到延年医院住。
陈独秀坚辞不往,后来见邓仲纯确实出于真诚,邓夫人也主动前来赔礼,便搬进“延年医院”的后院。不日,陈松年带着一家妻儿老小还有谢氏一同赶往江津。
一家人终于能够团圆一下了!这次在异乡能够一家团聚,四世同堂,陈独秀先生打心眼里高兴。上奉继母,下哺儿女,加之伉俪情深,他的眼里经常含着笑意。
可是好景不长,三月下旬,已经卧床不起的谢氏将他叫到床前,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话。陈独秀听不清楚,就俯身去听,只能听见几声微弱的“庆同”。说罢,谢氏便咽了气。
继母谢氏熬过了江津的寒冬之后,便悄然离世,她在最后一刻,心里念着的还是她的“小庆同”。陈独秀先生悲痛欲绝,涕泗横流,一边摸着继母的头一边喊着:“妈!你看看我!我是小庆同呀,你睁开眼看看我......”
母亲的离开让陈独秀备受打击,一下将旧疾勾起来了,办完丧事后更是疾病缠身,卧榻数月。
另一边,方太太虽然表面上接受了陈独秀先生一家,可总有一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话,时刻刺激着他们。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最终陈独秀先生一家愤然出走,选择移居他处。
离开延年医院之后,陈独秀一家无处可去,只好暂时居住在小旅馆当中。
胡适先生虽然不在国内,却非常关心当年并肩革命的战友,得知陈独秀先生如此境况,立刻修书一封邀请他来美国写自传。
收到胡适的亲笔信之后,陈独秀先生非常高兴。虽然两人在革命道路上背道而驰,但是当初办《新青年》杂志的时光历历在目,他们英雄相惜、互相惦念,以此私人感情颇深。
信中,胡适邀请陈独秀先生去美国写自传,陈独秀严词拒绝。
一边读信,陈独秀先生一边愤愤说着:
“我的生活简单得很,并没有什么传奇的东西,自然不用去美国写自传。我是一个中国人,堂堂正正的中国人,我在中国也能写。过去那些大军阀垮台后,跑到国外当所谓的‘寓公’,这是一件十分可耻的事。我陈某是绝对不会干这种事的。”
虽然经历了很多,但是陈独秀先生还和原来一样,“看不惯直接开喷”!
拒绝了胡适先生,陈独秀遇见了阔别已久的故人——邓蟾秋。他让人把自己的房子收拾出来借给陈独秀一家人住,又是打点各方事宜,让他能有一个好的休憩疗养的场所。随后,陈庆余先生又将陈独秀接到了他的家中,陈独秀自此开启了隐居石镜院的日子。
当初,陈独秀牵着潘兰珍的手围着院子四处闲逛,不禁感慨这院子不大,大有“世外桃源”之意。他摩挲了一下潘兰珍的手,温声讲道:“这里倒是安静,与世隔绝,是我钟意的地方,咱们两个以后就在这里隐居,过咱们的小日子吧。”
潘兰珍听到这里,脸上顿时多了一抹红晕。
后来,陈独秀带领杨家佣人在庭院当中栽花、植树,又开辟出一块菜园种上瓜果葱蒜,著述之余,领略劳作的乐趣。房侧有株大榕树,盘根错节,煞是壮观。树荫下有家杂货店,晚饭后陈独秀常来到这里与村民们闲谈。
陈独秀先生本身幽默,又操着一口蹩脚的方言,闲谈之中总是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他是文人,哪里有种地的本事,种了些土豆,又小又畸形,奇形怪状的,每每拿出来都要被农村的老人笑话一番。他也不恼,反而很享受这样的农村闲暇时光。
可是好景不长,不久戴笠和胡宗南悄声来到了陈独秀家里。两人一身棉制中山装,穿着锃亮的黑皮鞋,一丝不苟,与这个偏远乡村格格不入。
陈独秀先是错愕,紧接着便是不悦。一见到他们两人就仿佛见到了一脸阴险的蒋介石一般,恨不得一下就啐上一口。
戴笠和胡宗南一脸谄媚,一见到陈独秀先生就说:“哎呀!老兄,久仰久仰!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陈独秀先生连眼都不抬,漫不经心地说:“我都躲到这来了,没想到还是有尾巴跟了来,你们的鼻子......可真是够灵的”。
听到这里,胡宗南脸上有了点愠气,但是转脸就变成了一个笑脸,“喜怒不形于色”。
陈独秀先生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了一句,“二位光临寒舍,想必蒋先生授意而为吧。”
他们也毫不避讳,直言“蒋先生得知先生贵体欠安,特令我和雨农来看您……”不待胡宗南往下说,陈独秀抢过话头来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嘛,二位不会没有公干吧?”
胡宗南缓缓起身,对着陈独秀先生一脸谄媚道:“先生出狱以来,一直在奔走、呼吁,蒋校长非常感动特派我等来慰问陈老,想询问您对国事的看法。”陈独秀缓缓道,“我至此地,乃是逃难,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想是你们听错了吧,耳朵太灵也不好”!
屋里顿时没了声响,空气突然安静。
过了一阵,陈独秀先生缓缓地说:“我已经老了,疾病缠身且孤陋寡闻,我一个老头子了,不愿再抛头露面亦不愿再见诸报端,二位请回吧。”
听到陈独秀先生的明确拒绝,蒋等人的计划也只能暂时取消。
在此之后,陈独秀便在石墙院安心整理书稿。他深知,教育扎根人民,则国家前途命运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于是开始整理在监狱中撰写的初稿,并且定名《小学识字教本》。
在编写的过程当中,国民党教育部向陈独秀预付2万元稿费,准备出版发行。
可是就在这个紧要关头,陈立夫提出异议。他一边看着初稿一边缓缓说道:“内容无大碍只是这‘小学’两字不妥,容易和‘小学校’混淆。”意欲改名出版。
陈独秀先生听闻这件事,气不打一出来,大声质问:“陈立夫懂什么!‘小学’之词古来有之,一个字也不能改。”就这样,陈独秀先生编撰的书并没有出版,更没有改名。政府批下来的稿费,陈独秀先生更是一分都没有动。
即使生活极度拮据的时候,潘兰珍想要“预借”这些钱日后“填补”,都被严词拒绝。他将这两万块钱托付给一个中间人,并且签下协议所有人都不能动,哪怕是他自己亲自去提也不能拿出来。
后来周恩来、董必武得知陈独秀生活艰难,就偶尔送上一点钱和吃食,陈独秀虽感动不已,但坚决不收,说:“感谢恩来、董老的关心,把这点钱用来营救狱中同志,照顾烈士遗孤吧!”不管他的处境如何艰难,他最挂心的永远都是中国革命党的未来。
在那之后,陈独秀一直蜗居在书墙院,醉心于整理书稿和著书,闲暇时间尽心回复朋友、学生的信件。他对外边的事情非常关注,却苦于自己只能蜗居一隅。
1942年后,陈独秀的病情日趋沉重,已经到了必须卧榻休息的地步。潘兰珍遍访名医,四处求医问药,终于寻到了一个偏方——将蚕豆花晒干后煎水,有降血压之的功效。
于是潘兰珍早早备下许多的蚕豆花,让陈独秀坚持饮用。直到五月份,陈独秀高血压复发,甚至引发了心悸。救急心切的他马上就泡上了蚕豆花,可是由于江津数月阴天,蚕豆花已经发霉。不久后就引发了他的陈年胃病,不得已住进了医院。
之后的几日,陈独秀先生一直头晕目眩,冷汗如浴,经过医生的多次治疗也仅仅是偶尔清醒。但是不管家人怎么劝说,他都不肯动那预支的两万块钱。他说:“这钱我一日不动,这书名便一日不能更改”!
看到他决议至此,家人也不敢多加劝阻。
终于挨到25日,陈独秀自知时日不多,于是劝说潘兰珍另寻良配,日后自当保重。又将三子陈松年叫到病床前,嘱托他将他与谢氏的棺木重新安葬,并且两口棺木务必紧靠在一起。生时未能尽到孝,死后长眠地下要尽心伺候继母。陈松年连忙点头应下。
看到陈松年点了头,陈独秀先生也算安心了。他环视四周,看了看她最爱的妻子,看了看这屋里的友人,长叹一声便又昏睡过去。
1942年5月27日,这是陈独秀先生在医院床榻之上艰难度日的第十五天。终于,陈独秀先生撒手人寰,巨星陨落,举国哀痛。
陈独秀去世后,安葬于江津县城大西门外鼎山山麓之“康庄”。自此世上再无陈独秀,人间再无“陈庆同”。他也了却他的心愿了,终于要去伺候他的“母亲”了。
1942年5月27日,陈独秀先生撒手人寰,巨星陨落,举国哀痛。
陈独秀先生的一生波澜壮阔,他将“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表现得淋漓尽致”,他的一生事迹也将鼓舞着一代又一代青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