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活起来
让古老的中国故事
从泛黄的纸页中走出来
让古人“活”在当下
让今人思接千载
匈牙利有位作曲家说:人们不需要为了享受鹅肝而去了解鹅。同样的道理,钱锺书说得更透彻。
一位读者很喜欢钱锺书的作品,想要登门拜访他。钱锺书婉拒:假如你吃了个鸡蛋,觉得不错,何必要认识那下蛋的母鸡呢?
大师很谦虚,但是不合常理,看书毕竟不同于吃饭。一位读者看了一本很喜欢的书后,很自然地就会想了解作者其人其事。孟子说:“诵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现代作者对署名权非常重视,对侵权行为非常痛恨,但中国古代的作者好像并不这么想,因为很多古籍都不写作者的大名。
《周易》的作者是谁?司马迁说是周文王,现在看并非如此。《诗经》三百篇,作者是谁?根本考证不出来。《周礼》,相传是周公写的,这一点连汉代人都不相信。所以,善于读古籍的人,得谨慎。尤其是秦汉以前的古籍,都不题写作者。若有,一般是后人想当然添加的。
战国时期的韩非,写文章把法家思想阐述得很深刻。有人把他的书传播到秦国。秦王嬴政看到了,感叹道:哎呀!寡人要是能和这书的作者见上一面聊聊,死都没有遗憾了。李斯说:这是韩非写的啊,他是我同学。
同样的一幕发生在汉代。有一天汉武帝读《子虚赋》读得很来劲,说:可惜朕不能和作者相识啊。正好有个叫杨得意的官员在一旁侍奉,他听到后对汉武帝说:作者是我老乡司马相如。
秦始皇、汉武帝,看到了书,却不知道作者是谁,如果不是李斯和韩非同门、杨得意与司马相如同乡,连一国之主都无法知道作者高姓大名。所以,古人写书写文章,确实不习惯、不倾向、不愿意自己署名。
有人可能纳闷了:不对吧,很多古籍的作者直接把自己的名字当成书名了啊,如《孟子》《荀子》《管子》《韩非子》等。
事实上,古籍这么命名,为的是表明书中所言出自哪里,彰显师门家法。就像《论语》是孔门弟子及再传弟子编纂的一样,先秦子书一般都是某家后学记录、搜集祖师爷的文字、言论后编辑整理出来的。
又如《晏子》,北宋官方出版的目录《崇文总目》里说了,这是后人采集晏子的故事编写的,如果以为是晏婴自己写的就不对了。
为什么古人不重视自己的著作权呢?首先,古人心理,尊古贱今,崇拜古人,鄙视同时代的人。所以有人写了书,生怕不为当世所重,淹没了他的好内容,就托古人之名为自己的书站台,诸如伏羲、神农、黄帝、周公,都是受托大户,同时达官贵人、名人名家也经常被“蹭流量”。
《晋书·曹志传》中有这么个故事。有一次,晋武帝司马炎翻看《六代论》这本书,问曹志:这是你父亲曹植写的吗?曹志很谨慎,说:我父亲给自己写的东西做过目录,我去翻看一下。
查阅之后,曹志回奏说:目录里没有这本书。司马炎问:那是谁写的?
曹志说:我听说,是我们家一个亲戚曹囧所写。因为我父亲文采高、名气大,他想让自己的书能传得久远,因此才假托的。
司马炎感叹道: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啊。
不过这也说明,不少古人都以学术为公,写书不是为了争名,对社会有益就好了。用明末清初江南大儒陆世仪的话说就是:“君子之于天下也,功不必自己出,名不必自己成,苟吾书得行,吾言得用,使天下识一分道理,享一分太平,则君子之心毕矣。”
作家木心把这种“只留作品,不留作者”的行为,称为“大自然的作风”。
那为啥汉代以后的作者就不那么“急公好义”,非要把自己的名字标明呢?因为从汉代开始,学问做得好,是可以当官的。所以,当时的官方学者,门下弟子很多,他们的学问与大名不愁没人传。
而民间学者、私人著述,写的书不被国家认可为功名利禄之桥梁,就少有人跟着学。作者要是去世了,他的学问可能就会失传,“尔曹身与名俱灭”了。不信您看司马迁这样的大史学家,写出了《史记》,不也得“藏之名山,副在京师”以待后来君子吗?于是,他们就想方设法把自己推销出去。在书里题写自己的名字,也就逐渐盛行起来。
本文节选自人民日报出版社
《古籍原来这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