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既没有背景,又坚持正义的人,在《狂飙》中能走多远?
第33集的剧情,告诉了我们答案。
那个人消失在了2014年。
那一年,高启强脚踏尸身走到事业的巅峰。而彼时的安欣,刚刚归队,成了公安局宣传科的一名科员。
而警察陆寒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帧画面,出现在力水县省道收费站。
此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再没人提起,也从未有人立案。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狂飙》当然是一部戏,我们是一群看戏的人——
高启强从底层一路开挂的爽感是真的。
安欣为了正义隐忍等待的苦涩是真的。
甚至对剧中迷人且跋扈的大嫂的崇拜,都有数字为证。
可是“陆寒之死”和这些感觉通通不同,他像是穿透了幻影和现实隔膜的一把利剑,从大荧幕直指观众的内心。
为什么?
因为陆寒,他太真实了。他像生活中大部分的人,但又比绝大多数更高尚。
让我们从仅有的剧情中,拼凑出一个真实的陆寒吧。
一个出身贫寒的男孩,大概率还有一个不幸的家庭。
有一个家暴且酗酒的父亲,在小小的陆寒心中,装下了太多母亲的眼泪。
他从小就沉默寡言、心事重重。
直到母亲因为父亲的一次施暴而损伤了耳膜,造成了听力障碍。
后来父亲去世,那时陆寒不过是个中学生。
他见惯了周围的冷眼和不屑,这样的家庭,恐怕很难获得真正的善意。
昂贵的助听设备在他看来遥不可及,他发奋读书,希望为自己和母亲挣一个未来。
为了安慰苦命的母亲,沉默寡言的陆寒开始在家中拼命讲话。他只为听力障碍的母亲,能随时搜索到儿子的声音。
空荡荡的房子里,一直回响着陆寒的絮叨声。
对母亲来说,这是人世间唯一的安全感。
陆寒他懂事、刻苦,因为经历过不公正的对待,对公正反而有一种强烈的渴望。
他希望自己能作为一个拯救者,出现在不公正的情境中。
因此,他考上了警校,又因为不错的成绩被分配到了京海市公安局。
他好争气,凭自己的努力成为了一名真正的警察。那枚警徽散发出的光彩令他着迷。
然后他遇到了安欣。
安欣是陆寒的师傅,这声师傅他叫得心服口服。
为什么?
因为安欣对公平和正义的追求,超出了他的想象。
或者也可以说,师傅安欣太符合一个年轻警察的想象。
他勇敢、执着、睿智、不贪婪,在陆寒心中,师傅几乎是完美的。
一个崇尚公平的人,遇到了一个接近于完美的领路人,这种福祸相依的命运,将陆寒推到了一个未知的领域。
师傅离开刑警队,陆寒不自觉地变成了师傅的替身。
他有责任,为师傅站好这一班岗。
他有必要,成为那个维护警徽尊严,追求真相的好警察。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一个定义英雄的标准。
三十出头的陆寒,凭着自己的一腔孤勇和继承师傅的信念,与“二二八枪击案”对撞,自此消失无踪。
他有活着的可能吗?
没有。
一场无从证明的死亡,成了小角色、小警察陆寒的最后注脚。
落网的张彪说,安欣,不是所有人都有人保的。
无人保驾的好人陆寒,死在了追求真相的路上。
人总是很矛盾的,当我们面对有着如此命运的小角色时,会不自觉地转开脸去,告诉我们的孩子,不要傻,不要学他。
可当真正教育孩子的时候,我们会告诉他,要成为一个善良、勇敢的大人。
像陆寒一样。
陆寒和高启强,最后有一场剑拔弩张的会面。
八年前他跟着师傅安欣来此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面对高启强的挑衅,他不再慌神。他记得当年的高启强,正是坐在自家的第四级台阶上,撒了一个又一个谎。
他记得富丽堂皇的高家,所有的陈设。
他记得师傅坐的位置,和师傅的每一次发问。
一切都好像没有改变,就连安欣,似乎都与此时的他同在。
高启强咬牙切齿地说,这小子跟他师傅一个德性。
陆寒转过身去,面对着眼前的巨兽,一字一字说出:
我比我师傅差远了。
剧中的安欣,几乎被赋予了一种佛性。
他是一个刀枪不入的人,是一个为了信念可以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终身幸福的人。
我们所有人,都跟安欣差远了。
但这样一个有血有肉的陆寒,说出这样普通的几个字,我几乎已经破防。
破了现实与影像的防,破了坚持与妥协的防,破了善与恶的防。
很多人说,《狂飙》对反派高启强的塑造过多,导演对这个人物的偏爱过于明显。
是的,但不是不行,因为这是荧幕的造梦。
我们在造出的一场梦中,接受、甚至崇拜着反派的狠辣,享受着现实所不能为的快感。
但在真实的世界里,我们无法接受一个勇敢而无辜的好人之死。
我不心疼安欣的孤独,我只心疼那位苦命的母亲。
陆寒,京海市刑警队一名普通的警察,他完全失聪的母亲,还在等待着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