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樊荣强

好多年不读诗了，虽然自己在十多岁时胡诌过几首诗，也曾经做过诗人的梦。

昨晚晚上受老友邀请，到弹子石老街的大众书局参加了少数花园组织的《我的乡愁与你们不同》毛子诗歌朗诵分享会。

分享会是晚上7点开始，之前还有个饭局。我到达时，包括著名诗人李元胜等一众重庆的诗人已经围起坐满了一张桌子，主座上是在微信群里已经见到的诗人毛子。

席间，有重庆的美女诗人画家金铃子说起诗人的形象问题。她多年前在成都见到一位偶像般的诗人时，一个胖子、光头、一脸匪气，令她大失所望。她的心目中，诗人是偏瘦的，忧郁的，与人有距离感的。

毛子的外形绝对不会让粉丝们失望，我觉得是典型的诗人：他的整个形象包括五官都与易中天有些相像，个子不高甚至偏矮，身材不能算瘦小但与身高匹配，人到中年但脸上没有一丝油腻，话并不多而略显害羞。

酒桌上不断主动地举杯向身边一桌子的人挨个敬酒，即使等会儿还要上台对话、读诗，他都是满杯敬酒——可能诗人都需要酒量。难道酒量不好就不能成为好诗人？

当众讲话对他来讲可能是一个难题。在酒局结束后上厕所的过道里，他跟我说，讲话我很害怕，我不喜欢。我说，你别怕！有主持人问你，你只管随兴地回答吧！后来与主持人的对话中，也许是借着酒劲，对答如流，妙语连连。

如何读懂现代诗？这是许多人的困惑。甚至许多人因为读不懂现代诗而认为现代诗是没有用的，是故做深沉或无病呻吟。

诗歌的确离我们普通人越来越远。

诗歌是情绪的渲泻，是理念的表达，是人心的暴露，是人性的揭示，是生命是追索，是自然的赞歌……

如果你真有心去读一读诗人的作品，你就是找到你自己，你自己的梦想、渴望、挣扎、焦虑、跳跃……

读别人的诗，重要的不是理解诗人在说什么，而是你通过那些看似古怪的、散乱的、不连贯的句子，读懂自己。

最后说说我读毛子的诗的感悟吧。

首先，乡愁是什么？乡愁是对故乡的眷恋。每一个人出生长大之后，就会离开故乡去远方追逐梦想。然而，在去远方的路上，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种种美好。即便有些繁华喧嚣，有些灯红酒绿，有些激昂高亢，有些纵横潇洒，但是，总是在不经意间，感受到失落与不如意。于是，我们开始寻找我们来时的路，寻找我们开始的初心，原来，乡愁就是童年时的纯真！

毛子的诗，几乎每一篇每一首，你都可以看到、听到、嗅到那淡淡的或浓烈的乡愁。

其次，为什么要愁？对故乡的眷恋，为什么会让人发愁？因为，一旦我们出发，就不可能再回去。人生就是一次单程旅行。可以有无数的转弯曲折，但都不可能回到起点。人生似乎是一个不断获得的过程，但是更像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

失去的就是那份永远找不回来的童年的纯真。因此，我们不管与什么人相遇、不管经历什么事情，不管在哪里吃喝，不管在哪里睡觉，我们总是在走向一个绝对不圆满的终点。

最后，为什么与你们不同？诗人是忧郁的，诗人是孤傲的，诗人是愤世嫉俗的，诗人是遗世独立的。如果我要选择做诗人，就注定了要与你们不同；如果我选择了随波逐流、同流合污，那就永远不可能成为诗人。

诗人就必须像凌空的鹰，俯瞰人世间的众生，标榜“我和你们不同！”

这是诗人的宣言！

毛子诗七首

▍星空

那么多的人，已回到繁星深处

即使在最冷的夜里，我都拥有一部

温暖的天书

一层一层地打开，他们都在那里

——我的父辈，父辈的父辈……

隔着无数光年，我听到他们窃窃私语

多么匀称而守恒啊！

在辽阔的分布之下，我谦卑、幸福

我有幸加入到

川流不息的生机之中……

▍咏叹

着迷于圆形的事物

我说亲爱的泪珠，翘起的臀部

我说恢弘的苍穹之下

人间灯火……

但最终，我止于不说

止于万物的圆满，成为

软体动物

▍漂流瓶

有不有比上帝更好的神

有不有比菩提树更小的寺庙

有不有比死亡更迅捷的运载工具

有不有比两性更着迷的关系……

我在忘川河边，扔下的这些瓶子

它们至今还在漂流

若它们回不到人类的手中，那么

大自然就永远多出一点点

超自然的东西

▍敦煌，第245 号洞窟前

从人群中退出来，只是因为羞愧

而洞窟内，导游正在讲解

以身饲虎图

那么多的人，都是游人

那么多南郭先生里，没有一个

东郭先生

夜里，一匹骆驼

在我心里 “咯噔”了一下

一匹跪下来的骆驼啊

懂得掏心术……

▍我想……

我想摸摸身体里的水

它终日荡漾啊，荡漾

并不说话

我想把自己从身体里搬出来

让它迷路，让更多的我

手忙脚乱

▍咏叹调

铁丝网

绷带

雨刮器

避雷针

望乡台

穷人的晚餐

敌人的女儿……

今夜，这些重的、疼痛的、没有声音的

它们像骆驼弯腰

慢慢舔我

▍往生记

爸爸转世了

算命先生说：往东南方向走

你会遇到一个新生的生命

但他不能肯定

我的爸爸是兽类、水族类还是直立的灵长类

爸爸啊，我依然杀生，不吃素

我会再次杀死你吗